偏厅的风从窗棂那儿吹进来,吹得烛火直晃悠。
庞士元瘫在轮椅上,眼皮沉得就跟坠了秤砣似的,手腕上的锁链哗啦哗啦响,每次动一下,被鞭打过的地方就一阵疼。
他都饿了三天了。
诸葛亮也不逼他吃东西,连句劝的话都没有,就每天按时送一碗百合粥来。
今天呢,比平常还多了一碟桂花糕,那甜香味儿混着药味,在空落落的肚子里搅和。
他看着窗外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远处传来更夫打梆子的声音,夜色把半边天给染红了。
火烧云就像一团还没灭的火,映在他眼角的疤上,感觉那场仗就像刚打完似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
诸葛亮拎着食盒进来了,脚步又轻又稳,一身军袍在暮色里透着股冷劲儿。
他身上有股让人没法不注意的气场,就像当年在战场上举着长剑的那个少年将军,哪怕浑身是血,眼睛里也像装着星星似的。
“过两天就出发。”他一边说一边放下食盒,“去月星。”
庞士元愣了一下,接着就眯着眼问:“你说啥?”
“你得跟我一块儿去。”诸葛亮把盖碗一掀,百合粥的热气就冒了出来,他说:“这次的任务是屠城。”
这一下,空气好像瞬间就凝固住了。
庞士元“唰”地一下把头抬起来,眼睛里全是愤怒,就跟一头被困住的野兽似的。
他声音沙哑地吼道:“你是不是疯了啊?月星那地方有老百姓,还有小孩子呢!你可是苍国的上将啊,又不是什么杀人不眨眼的屠夫!”
诸葛亮就那么淡淡地看着他,眼神就像水一样平静。
诸葛亮不紧不慢地说:“夙子离王子已经跟我提要求了,要你跟着一起去呢。还说要亲眼看着你跪在他面前认错。”
庞士元冷冷地笑了一声,嘴角带着嘲讽的样子,说:“认错?我认什么错?明明是他先背叛黑甲卫的!也是他下令把星港河的歌姬给沉了的,那些歌姬可都是咱们的人啊!”
诸葛亮小声地说:“我知道这些事儿。”不过他这语气啊,温和得就像是在敷衍一样,接着又说:“但这是命令啊。”
庞士元的声音一下子就提高了,他的机械义肢还发出了一点嗡嗡的声音,身上的锁链也跟着晃悠起来,他说:“就因为是命令,你就答应了?你觉得我真的会乖乖跟着你走吗?你以为我会眼睁睁地看着你把月星给毁了?”
诸葛亮面不改色地看着他,平静地说:“你要是不走,我也有办法把你带走。你别忘了,你是我抓回来的俘虏,我让你去哪儿,你就得去哪儿。”庞士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喉结上下滑动,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突然,他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苦涩和嘲讽的意味。
“闹了半天,你从始至终都在演戏呢。”他小声嘟囔着,“那天你说要在院子里种星叶草,还问我喜不喜欢。你还记得不?那可是阿九最喜欢的花啊。”
“我记得呢。”诸葛亮低着头给他盛粥,动作轻柔得就像在哄个生病的娃娃,“所以我才让老周去买了种子。”
“别在这儿假惺惺的了!”庞士元一下子抬起手,锁链哗啦哗啦响,“你才不会关心那些花,更不会关心我!你就是想让我老老实实听话,跟着你去把月星那些无辜的人都杀光!”
“你要是真恨我,就不该让我喂你这三天的粥。”诸葛亮淡淡地说,递到他嘴边的勺子停了一会儿,“也不会在我走的时候喊饿。”
庞士元身子一僵,脸刷地就白了。
他想争辩几句,可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就好像有块大石头压在胸口,憋得他都喘不上气来。
“你可太精明了。”诸葛亮把汤匙拿回来,轻轻放下,“不过我不需要你懂,只要你能活着就行。”
“活着?”庞士元冷笑一声,“月星都被屠城了,你觉得我还能活下去吗?”
诸葛亮沉默了一小会儿,目光落在他左眼角的月牙疤上,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很温柔。“你就放一百个心吧。”他开口说道,“我肯定会亲自把你交到夙子离手上的,绝不让他们动你一下。”
“你把我当成啥了?”庞士元的声音都打起颤儿来了,就好像压抑了老长时间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似的,“是你的战利品啊,还是你的小宠物呢?”
诸葛亮啥也没说,就伸手给庞士元整理了下衣领子,手指头不经意间就从他脖子那儿划过去了。
就这一下,庞士元突然就觉得特别恶心。
他猛地一甩脑袋,躲开了那只手,眼睛里全是怒火在烧呢,整个人都差点从轮椅上挣扎着起来,可那锁链一下子就把他给拽住了。
“别碰我!”他咬着牙,恨恨地说,眼睛里都有血丝了,“我可不欠你啥,也永远都不会对你感恩戴德的。”
诸葛亮垂下眼睛,脸上还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就好像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儿就跟没发生过似的。
他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把剩下的粥往庞士元跟前推了推。
“吃点吧。”他说,“你这两天要是再不吃点东西,恐怕都撑不到月星那儿了。”
说完,他就转身朝着门口走过去了,脚步稳稳当当的,那背影就像松树一样直挺挺的。
庞士元瞅着他的背影,心里头有那么一种情绪啊,就像悄悄地裂开了一道缝儿似的。
他原本还以为呢,那个人还记着以前的事儿,还记着他们一块儿并肩打仗的日子呢。
可现在这么一看啊,他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啊。就在诸葛亮快要迈出门槛的时候,庞士元突然伸手,“哗啦”一下把桌上的食盒给打翻了。
这一下,瓷碗打碎的声响把整个偏厅的人都给惊着了。
那粥流得满地都是,桂花糕也滚到了脚边,沾了一身的灰。
诸葛亮停住了脚,可他并没有回头。
“你想弄死我呢。”他语气平平地说,“可惜啊,你压根就碰不到我。”
庞士元的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似的,两只手紧紧地抓着锁链,那手指关节都泛白了。
他确实在拼命挣扎啊,就想掐死那个背对着他的人。可是那锁链缠得死死的,离得又远,根本就够不着。
最后呢,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身影消失在门外,只留下这一地的乱七八糟,还有心里那翻江倒海的恨意。
夜里的风从厅堂穿过,那蜡烛的火苗一闪一闪的。
偏厅里啊,就只剩下锁链和义肢充电时发出的低低的声音,就像一首没有声音的悲歌。
这夜色黑得跟墨汁似的,蜡烛的光在满地的碎瓷片上照出一块一块的影子。
庞士元的胸口一起一伏的,喉咙里好像还留着愤怒和不甘心的劲儿呢。
他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扇关得紧紧的门,就好像能透过这门看到那个背影似的。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并肩打仗,同生共死的人,现在却把自己锁在这铁链子中间。
他晃了晃被锁住的手腕,机械义肢就发出了很轻的嗡嗡声。都三天没吃东西了,身子虚得呀,想撑着起来都难,可心里那股子热乎劲儿就没凉下来过。
这时候,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比之前的更轻更慢,就好像是故意放慢了脚步似的。
“你觉着我这是在可怜你啊?”诸葛亮的声音又低又慢的,还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庞士元连头都没回,就冷哼了一声:“你还能为啥呀?想羞辱我?还是想试探我?再不然就是想让我跪下来求你放过月星呗?”
诸葛亮就这么慢慢走过来了,走到离他就差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眼睛就盯着庞士元那张又疲惫又愤怒的脸。
他轻轻抬起手指,挑起来庞士元散着的一缕黑头发,手指头顺着头发丝儿滑过去,就好像在摸一件自己珍藏了很久的老物件儿似的。
“不是可怜你。”他说道,“也不是要羞辱你。”
庞士元一下子就猛地甩头,想甩开那只手,可身上的锁链把他的动作范围卡得死死的。
他咬着牙,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诸葛亮:“那你到底想干啥?”
诸葛亮低下眼睛,嘴角微微往上翘了那么一点点,好像在笑又好像没笑。
他慢慢弯下身子,声音压得很低,在庞士元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你知道不,上次我没把月星给屠了,是因为和夙子离做了个交易。”
这一下,周围的空气好像都不动了,就像凝固了一样。“你说啥?”庞士元嗓子沙哑,眼底满是震惊和不敢相信。
“没错。”诸葛亮接着说,“那时候他都已经派人送密信来了,信里说只要你还活着,他就不会完全和咱们还有苍国把关系搞僵。我要做的呢,就是找个合适的时候把你交给他。”
“……你简直是疯了。”庞士元小声嘟囔着,脸色变得更加惨白,“你为了政治上的好处,就把我当成交易的筹码?”
“这可不是疯。”诸葛亮的语气很平和,“这是权衡利弊。我不能让那么多将士因为一个战俘就全都搭进去。再说了……”他稍微停顿了一下,眼神就像黑夜一样幽深,“你可不是一般的战俘。”
庞士元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里冒出来的怒火感觉都能把所有东西都给烧没了。
“所以你就这么答应了?”他的声音打着颤儿,“你答应把他想要你交我这件事当成一场买卖?”
“是我提的条件。”诸葛亮轻声说道,手指突然就从庞士元的脸颊上轻轻擦过,那触感又冷又陌生,“我说了,只要你不屠城,我就能亲手把他想要的人送过去。”
庞士元一下子把头歪到一边,躲开了那只手,嘴唇都快被他咬出血了。“你有啥资格替我做决定?”他差不多是咆哮着喊出来的,“我又不是你的附属品!更不是你们拿来交易的货品!”
诸葛亮就那么静静地瞅着他,表情还是冷冷淡淡的,可眼神里却藏着一种痛,那种痛连他自己都不想承认。
“你早就晓得我会恨你了,是不是?”庞士元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里全是苦涩,“从你第一次来找我那时候起,我就该清楚……你不是来救我的。”
“我确实不是来救你。”诸葛亮终于不再隐瞒,“我是来把你带走的。”
这话就像一根尖针,直直地扎进了庞士元的心底。
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心里那点仅存的希望彻底粉碎成渣了。
“那现在呢?”他冷冷地笑了一下,“你还想咋处置我?把我关在这屋子里一辈子?还是绑到月星去,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残害百姓?”
诸葛亮没有马上回话,而是伸手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
庞士元挣扎了一下,可那只手把他抓得死死的,他根本动不了。
“你现在气坏了。”诸葛亮轻声说道,手指肚缓缓地在他下巴的轮廓上摩挲着,“因为你还不晓得真相。”“真相?”庞士元不屑地笑了笑,“还有啥能比我现在这状况更真的?”
“夙子离想要你。”诸葛亮慢悠悠地说道。
庞士元的瞳孔猛地一缩,心里头本能地就泛起一丝不安来。
“啥意思啊?”他问道。
诸葛亮没回话,反倒把手缩了回去,转身朝着窗边走去。
夜里的风把他的衣角给掀了起来,同时也吹动了他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你马上就会明白的。”他说,“他会亲自来跟你说。”
这话一说完,偏厅里就短暂地安静了下来。
远处传来巡逻兵的脚步声,还夹杂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庞士元瞅着诸葛亮的背影,心跳不知道为啥就加快了一些。
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在等着自己的,可不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押送或者处决。
而是一种更加阴森、见不得人的事儿。
一种让人脊梁骨发凉的预感,在他心里头悄悄冒了出来。
烛火在风中晃悠着,把诸葛亮的影子拉得老长,映在那斑驳的地砖上。
他站在窗边,背对着庞士元,就好像在沉思着啥似的。
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转过身来,目光又落到那个被锁链绑着的人身上,眼睛里的情绪可复杂了,就好像藏了好多话,却又不想多说。“夙子离。”他冷不丁地开了口,声音又低又慢,“你晓不晓得他为啥就非得要你呢?”
庞士元把眉头皱得紧紧的,哼了一声,很是不屑:“我就一战俘呗,他要是想羞辱敌人,大可以挑个更像样的人啊。”
“你不懂。”诸葛亮往前走了几步,这语气里居然还带了点少见的情绪起伏,“他对男人的那种喜好啊……可不是平常那种迷恋。”
“哦?”庞士元嘲讽地笑了笑,嘴角往上一翘,满是讥笑的意味,“难道他还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啊?”
“他就喜欢‘摆弄’人。”诸葛亮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就好像生怕打扰了这夜晚的安静似的,“特别是那些以前高高在上、拽得不得了的人。他要把这些人踩到泥里去,再一点一点地把他们的骨头弄折,一直到他们哭着求饶才肯罢休。”
庞士元原本那讥笑的表情一下子就僵住了,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啥意思啊?”他小声地问道,这声音可不像之前那么轻松了。
诸葛亮没马上回答,而是慢慢走到他跟前,伸出手,又一次捏住他的下巴,这次的力气比之前大了点,逼着他抬起头来,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他喜欢让男人穿上女人的衣服,戴上首饰,打扮成舞女的样子,在宴会上给人当玩物。”他说道,那语气平静得就跟冷漠似的,“然后呢——”他停了一下,手指头轻轻地在庞士元的喉结上划了一下,“用各种各样的法子逼他们去献媚、讨好,甚至是互相残杀。”庞士元的瞳孔稍稍一缩,呼吸也急促起来,心里头涌起一股浓浓的反感和愤怒。
“你瞎扯啥呢?”他咬着牙说,声音就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似的,“你咋就觉得我会信你?”
“你信不信随你。”诸葛亮耷拉着眼皮,口气还是那么冷静,“可你要是落到他手上,就会亲自知道我这话是真还是假了。”
“那你呢?”庞士元使劲挣扎了一下,想甩开那只手,却发现根本就挣不脱,“你既然说他那么变态,那你把我交给他算怎么回事?你也想看着我被他玩弄吗?”
“我没打算把你交给他。”诸葛亮突然就把手松开了,往后退了一步,眼睛深得像黑夜似的。
庞士元一下子愣住了,胸口还在起伏,脸上满是愤怒和疑惑。
“你说啥?”他几乎是没怎么过脑子就又问了一遍。
“我是说,”诸葛亮慢悠悠地讲,“我不会真把他想要的东西给他送过去。”
“啥意思啊?”庞士元皱着眉头,话里带着点警惕,“你到底盘算着啥呢?”
诸葛亮没直接回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有一些庞士元弄不明白的东西。
“你老是太精明了。”他轻声说道,“所以你从来都不肯相信最简单的答案。”“我不用你护着!”庞士元一下子就激动起来了,他那机械义肢发出了一点轻微的嗡嗡声,锁链也跟着晃悠起来,“你寻思着你现在这么干,就能把以前干的那些事都给补上啦?你还真以为你能摆弄我的命运呢?”
“我没想要摆弄你。”诸葛亮的语调还是那么平静,不过却多了些不容置疑的坚决,“我就是不想让你掉进那种地方。”
“哼。”庞士元冷笑了一声,“诸葛丞相,你跟那个夙子离,到底有啥不一样的地儿啊?”
这话一出口,整个偏厅就像死了一样安静。
诸葛亮的眼神稍微变了变,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可他没发火,反倒慢慢把眼睛眯起来了。
“你问我,我和他有啥不一样?”他小声地说,那语气里有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感觉,“这个事儿啊……值得你自个儿去找答案。”
庞士元看着他,心里突然冒出来一股说不上来的不踏实。
就在那一瞬间,他突然觉着,可能这场对峙,不像自己原先想的那么简单。
窗外,风慢慢起来了,吹得帘子乱动,月光照进来,落在他眼角那块旧疤上,就像一道好不了的伤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