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逸云望着苏璃月给凌霜递药瓶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后背的伤口。血渍已经半干，结成暗红的痂，可那点疼，竟真的被眼前的暖冲淡了。
“喏，”苏璃月抛来个瓷瓶，“上好的止血散，萧大英雄要是疼得哼一声，我就把你刚才龇牙咧嘴的样子画下来。”
凌霜正用布条给萧逸云包扎，闻言忍不住笑：“他刚才扑过来时可比这英勇多了，像头蛮牛似的。”
萧逸云接过药瓶，指尖触到微凉的瓷面，心里却烧得滚烫。他想起刚才巨兽扑向凌霜时，自己根本没算过力道——后背撞在岩壁上的疼，远不及看到凌霜安然无恙时的松快。
“画下来正好，”他仰头灌了口伤药，呛得咳嗽起来，“以后给我儿子看，告诉他你爹当年多威风。”
“谁要给你生儿子！”苏璃月脸一红，却把刚烤热的水囊塞给他，“少贫嘴，赶紧歇着。”
凌霜将最后一个结系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伤得养半月，这期间巡逻的活儿……”
“我替他。”苏璃月接话比谁都快，像是生怕被抢了去。
萧逸云看着两人眼底的认真，忽然觉得这伤受得值。他想起刚入队时，苏璃月总嫌他毛躁，凌霜说他剑法太野，可刚才生死关头，她们却把最险的位置留给自己，把后背完完全全亮给了他。
岩壁的阴影里，巨兽的血痕像条蜿蜒的红绳，一头系着他的伤，一头系着她们忙碌的身影。萧逸云握紧水囊，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有些羁绊，确实比命金贵。
他忽然明白，所谓“血契”，从不是刻在骨头上的字，而是当危险来临时，那句没说出口的“我护你”，和那道先于理智扑出去的身影。
巨兽的嘶吼震得树叶簌簌坠落，腥气裹着风砸在脸上时，萧砚的刀已经出鞘。
他甚至没看清巨兽是从哪片阴影里窜出来的，只瞥见苏璃月被兽爪扫中肩头，踉跄着撞向岩壁。那道米白色的裙裾擦过尖锐的石棱，瞬间洇开一片刺目的红——像极了去年她在桃花树下，被枝桠划破手背时，他笨拙地替她包扎的模样。
“别动！”他吼出声时，身体已经扑了出去。刀锋带着破空的锐响，精准劈在巨兽前爪的关节处，却被坚硬的鳞甲弹开，虎口震得发麻。巨兽吃痛，巨口猛地转向他，涎水顺着獠牙滴落，砸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泥坑。
“萧砚！”苏璃月的声音带着哭腔，冰棱如箭般射向巨兽眼睛，却被它偏头躲开。她扶着岩壁挣扎起身，肩头的血顺着手臂往下淌，在指尖凝成血珠，滴在腰间的玉佩上——那是他去年送的生辰礼，说玉能辟邪，此刻却被血浸得发亮。
萧砚忽然想起三天前在山神庙，她捧着卦签笑他迷信，说“真正的护持哪是玉佩能挡的”。当时他没接话，只是悄悄把签文折成小方块塞进袖袋，上面写着“险中护持，心若磐石”。
巨兽的尾巴带着横扫的劲风袭来，他下意识转身将苏璃月按在岩壁与自己之间。后背撞上兽尾的瞬间，骨头像散了架般疼，喉头涌上的腥甜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还记得我说过‘血契’不是刻在骨上的字吗？”他咬着牙笑，刀锋反挑，借着巨兽甩尾的惯性，精准刺入它腹下最柔软的鳞片缝隙，“是这会儿，我后背的疼，比你肩头的轻。”
苏璃月的冰棱终于穿透巨兽的眼眶，它发出最后一声哀鸣，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震得地面颤了颤。萧砚顺着岩壁滑坐下来，后背的血很快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苏璃月扑过来扯开他的衣襟，指尖触到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时，眼泪终于砸了下来。
“哭什么，”他抬手替她擦泪，指尖沾着的血蹭在她脸颊上，像朵狼狈的花，“你看，它死了。”
“谁让你替我挡的！”她的声音又气又急，却小心翼翼地撕下裙摆替他包扎，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上次在黑石崖是，这次又是……你是不是觉得命太硬？”
他忽然笑出声，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却盯着她泛红的眼眶说：“你记不记得去年桃花树下，你说‘真正的护持’是啥？”见她愣神，他凑近些，声音低得像叹息，“是我疼着，也知道你安全着。”
风穿过林隙，带着远处山泉的凉意。苏璃月的指尖顿了顿，忽然将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下次换我。”
“好啊，”他抬手按住她的后脑勺，任由血腥味和她发间的草木香缠在一起，“但这次，先让我靠着歇会儿。”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不偏不倚地洒在两人紧握的手上——他的手染着血，她的手亦沾着血，交叠之处宛如绽放出一朵暗红色的花，比任何铭刻于骨上的字，都更似一场永不褪色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