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决定论吗？】
展开的书页上缓缓映出一个个泛着荧光的大字，直直钻入徐林的心灵，如闻洪钟大吕。
阅读过璀璨书页上的一行行真理，徐林竟生出一种仿若朝拜的神圣感。不会错的，这些美妙的公式正是人类千百年来认知世界所得的智慧结晶，是历代先贤征服星辰大海的旅途，也是他着迷于数理科学的根本。
恍惚之间，徐林双手环过沙汐的背，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中。
二人的脑袋错在彼此的肩膀上，沙汐有些意外，但也更加动情，从下往上搂着对方的肩颈，愈发努力地耕耘。
然而徐林此举，仅仅只是想挪开沙汐，以免她阻碍自己观摩那些美妙绝伦的知识。
说起来有点下流，但徐林……boki了。
“科学的目标就是发现因果规律并进行预测。一个统一、有序、不混乱的宇宙图景，任何事都有其发生的原因，人们能解释并理解一切，多么美好……”
【果然，你也是决定论的信徒】
“至少我一厢情愿地这么觉得。”
【一厢情愿？】
“现世世界并无因果铁律，只有实践，也唯有实践。”
徐林说的遗憾，却也坦然。
“魔神殿下，感谢您愿意带我一观这绝妙的图景。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全知卷帙顿了一顿，但还是先回答徐林的请求。
【名称只是符号，我并没有那种东西】
【倘若你愿意给我一个符号，那也没有关系，我并不介意】
“那我称您为理光？”
徐林脑中不知为何蹦出了这么个名字。他可能在哪个路边听到过，但听上去还不错。
【我是真理的集合，并不是魔神】
全知卷帙并没有对“理光”的名字做出评价，反而立刻纠正了徐林的说法。
【你应当认为我是真理之神】
看样子理光酱与拉普拉斯妖如出一辙，它们从没有觉得自己是错的。
“神吗？”徐林思考着，“听上去离人太远了……理光酱明明就更有人性。
你是汇聚人类对解释、理解的渴望，然后才诞生的魔神吧？”
【才不是】
【我是为了集合真理才诞生的神明】
“真理吗？理光酱明明就在勤勤恳恳地记录人的经验吧？为何要把自己说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人的经验？】
【你莫非认为这一条条真理都是从人的主观得来的？】
“科学与其说是对先验给定事物的研究，不如说是一种整理和审视人类经验的方法的发展。
理光所记录的一条条知识，就是人类找到的，以一种独立个人主观判断的方式解释的经验，至少在普通人类语言中可以明确交流的意义上是客观的。”
“人类对自然的描述，目的不是揭示现象的真正本质，而只是追踪我们经验的多方面之间关系。”
“就数学定律指向现实而言，它们并非确定；而当它们确定时，它们并不指向现实。我们选择这些规则，不是因为它们真实，而是因为它们最为方便。”
……
“总而言之科学定律也只是人类从实践中得来的经验，并非任何绝对真理。”
【em……】
徐林的侃侃而谈把理光干沉默了。
她分明就是来找徐林传教的，可她却被徐林硬控半天听他大谈特谈什么是「辩证唯物主义」，以及她为什么犯了「科学实在论」和「机械唯物主义」的庸俗错误。
沃日，理科宅男真有点虾头吧。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相信决定论只是一厢情愿？】
理光岔开了话题，她还是想向徐林这个异世界人传教。
徐林挠了挠头，他刚才不都解释半天了。理光难道一点也没听懂吗？
“人的生活只有实践，决定论这种超出经验之外的存在，信与不信都不会有实际的意义。
至少在人类抓住一切因果，能够像拉普拉斯妖一样预测过去与未来之前，谈论强硬决定论并无意义。”
【那你何不来与我一同探寻宇宙真理？】
【说不定有一天，你也可以通过因果计算出既定的命运】
徐林皱眉摇了摇头：“理光酱，你觉得是所谓科学真理塑造了这个宇宙吗？”
【不是物质规律创造了宇宙，难道是上帝创造了世界吗？】
【我劝你不要犯「唯心主义」和「有神论」错误】
不知道是不是徐林的错觉，理光酱是不是在记仇？
“不对，即便真有一个完备的理论能解释一切，它也只是一组规律与方程式的汇编。那为什么是这些方程创建宇宙，赋予了生命呢？”
【真理的存在无须过问】
“那这和无从深究的上帝到底有什么区别。到最后不都得寄希望于一个无法再过问的绝对存在。”
【……】
【你觉得我们无法解开宇宙的终极奥秘吗？】
徐林耸了耸肩，“至少人类不行。人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也包含在自然奥秘之内，这似乎有些自我指涉了。”
理光如果是脆弱的女孩子，大概就已经被徐林说得哭鼻子了。
即便是薛渺渺与拉普拉斯妖之争，那也只是争论量子力学是否正确，是否该被接纳为真理的一部分而已。徐林却是一下把她的根都给掘了，整个否定了她的所作所为。
当然这个男人最可恨的还是将魔神帽子扣在了她头上。理光明明就在孜孜不倦地追求真理，怎么会是魔神呢？
【所以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怎么会呢？追寻客观规律，探求真理当然是好事。只是过于盲目的目标有时会招致毁灭。”
【你这讨厌的家伙，不会说人话就闭嘴】
【我就是要穷极一切真理，发掘宇宙的奥秘，最终成为真理之神，算出世界的一切】
【你就等着命运被我死死握住的那一天吧！】
明明初见全知卷帙的时候还觉得神秘圣洁，高不可攀，现在与徐林争吵了半天的理光却是将偶像包袱丢的一干二净。
徐林猜的是对的，全知卷帙是100%诞生于“人”的真理魔神，不仅继承了人对理解世界、解释世界、改造世界的美好愿景，也继承了一点点人的感情。
话说拉斯不也是个感情丰富的家伙吗？
“话说理光酱，你会人类语言以外的表达方式吗？”
【……】
【除了语言以外，还有什么表达方式？】
徐林张了张嘴，有些怜悯地一拍额头：“理光酱不知道L?wenheim–Skolem定理吗？人类语言，人类逻辑，只能得到阿列夫0那么多的真理。
只有阿列夫0，那岂不是战力叠盒子的最底层？就这么点数量，理光酱要怎么成为真理之神？
诶，我偷偷告诉你，我前几天刚遇上一个阿列夫0之上的雌小鬼萝莉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