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砂将喜果的核埋进忘忧草旁的土里,指尖的红砂顺着泥土渗下去,在核周围织成层薄网。绪风长老说,这颗核若能发芽,长出的忘忧草会带着红砂族的温度,结出的喜果或许能多几分热烈。冰璃蹲在旁边,用冰纹在土垄边刻下道浅沟,灌入些从永冻谷带来的融雪水,轻声道:“这样既能扎根,又不会被红砂的热劲灼伤。”
织云的星轨毯在地上铺开,毯面的星图正与迷雾星的星空缓慢重合。她摘下鬓边别着的星砂花,那是用星旋族的星砂与起源星的甜气凝成的,花瓣上流转着细碎的光。“共鸣洞在那里。”她指着毯面西北角的团光晕,“探测器显示,那里的能量频率能与星轨琴共振,正好能承托红砂舞的热烈和冰纹画的清冷。”
众人往共鸣洞走时,沿途的绪族人闻讯赶来,有的捧着自家储存的情感结晶——块泛着柔光的黄晶里裹着孩子第一次走路的喜悦,片深蓝的冰晶里封着与亲人离别的悲伤;有的提着陶罐,里面是用忘忧草汁泡的茶,说能安神;还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举着朵刚摘的喜果花,硬要塞给阿砂,说:“大哥哥,这个给你,它笑起来的样子像你刚才吃喜果时的表情。”
阿砂接过花,花瓣蹭过指尖,竟微微发烫,像有团小火焰在上面跳动。他想起母亲生前总说,情感就像花,有开有谢才是常态,强捂着不谢,根会烂掉的。那时他不懂,总觉得要一直热热闹闹才好,直到看见绪族人因过度压抑变成石像,才明白冰璃的清冷不是冷漠,是给热烈留的缓冲;绪族的敏感也不是矫情,是能捕捉到细枝末节的温柔。
共鸣洞洞口被层淡紫色的雾气笼罩,手伸进去,能感觉到无数细小的光丝在指尖游走,像在试探什么。织云取出星轨琴,那琴身是用甜气之心的木髓做的,琴弦是星旋族的光丝,她轻轻拨了下,琴声不是往外扩散,而是往洞里钻,引得洞壁上的石纹亮起,像无数只眼睛慢慢睁开。
“得按‘起承转合’来。”酒伯蹲在洞口,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谱子,“先让冰璃的冰纹画铺底,定个清冷的调;再让阿砂的红砂舞跟上,热起来;中间织云的星轨琴起承,把情绪托起来;最后所有人的记忆能量往一处收,才能催生出共鸣晶。”
冰璃走到洞中央,指尖的冰纹在洞壁上蔓延,所过之处,凝结出层层叠叠的冰花,冰花里嵌着永冻谷的极光、三汇谷的晨霜,还有绪族人藏在冰晶后的沉默眼泪。“这是‘承’,先接住所有没说出口的情绪。”她轻声说,冰纹画到尽头时,洞顶落下些细碎的冰屑,像在点头。
阿砂深吸口气,红砂在他周身扬起,化作条条火带。他跳的红砂舞,是母亲教的——当年在红砂族的篝火节上,每个人都要跳这支舞,动作里藏着对土地的感恩、对丰收的期盼,还有对争吵后重归于好的释然。此刻他的舞步踏在冰纹画上,冰屑飞溅处竟腾起细小的火苗,红与白交织,像极了三汇谷冬雪初融时,雪地里蹦出的点点红梅。
织云的星轨琴适时响起,琴声里掺了些绪族的忘忧草香,还有星旋族的星砂震颤。她看着洞壁上红与白的交织,突然想起纺星曾说,最动人的旋律不是完美的和弦,是不同声部在碰撞中找到的平衡。于是她故意在琴音里加了个不和谐的颤音,却没想到,那颤音落下时,洞壁上的石纹突然剧烈闪烁,像是找到了什么关键。
“加情感结晶!”绪风长老喊道,将怀里的黄晶抛向洞中央。黄晶炸开,孩子学步的喜悦混进红砂舞的热烈里,阿砂的舞步突然慢了半拍,多了几分温柔;冰璃立刻往冰纹画里注入块深蓝冰晶,离别的悲伤撞上清冷的冰花,竟催生出层薄薄的雾,柔和了红砂的灼烈。
越来越多的情感结晶被抛进洞中央——有新婚的羞涩、有失而复得的激动、有犯错后的愧疚、有原谅时的释然……这些结晶在红砂与冰纹的包裹下,渐渐凝成团旋转的光,光团里不断浮出各种画面:红砂族的篝火、冰纹族的冰雕、星旋族的星轨、绪族的忘忧草田……
阿砂的舞步渐缓,最后一个动作定格在弯腰触碰冰纹画的瞬间,红砂与冰纹在他指尖交汇,凝成朵半红半白的花。织云的琴音也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星轨琴的光丝与洞壁的石纹完全重合,像给洞穿上了件星衣。
那团光突然炸开,化作无数颗菱形的晶体,落在每个人手中。阿砂摊开手掌,晶体里浮着他与母亲跳红砂舞的画面;冰璃的晶体里,是妹妹生前堆的雪人在阳光下融化的样子;绪风长老的晶体里,是五百年前结晶库未崩塌时,族人围着喜晶唱歌的场景。
“是共鸣晶!”绪风的声音发颤,捧着晶体的手在抖,“它能储存所有情绪,却不会让人失控,就像……就像把喜怒哀乐都放进了个带窗的屋子,能看见,能摸着,却不会被淹了。”
洞口的雾气散去,露出片新开的喜果花丛,每朵花的花瓣都分成两半,一半红如火焰,一半白似冰雪,中间夹着丝绪族特有的淡紫。小姑娘跑过来,指着花丛笑道:“你看!它们也在跳红砂舞呢!”
阿砂望着花丛,突然明白母亲说的“完整”是什么意思。不是所有人都变成一种样子,而是红砂的热、冰纹的冷、星旋的亮、绪族的柔,能像这花一样,各自绽放,又彼此映衬。就像这迷雾星的名字,雾或许不会完全散,但只要心里有束能穿透雾的光,再浓的迷茫,也能踏出条带着各色脚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