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的余晖在星轨上凝成薄霜,阿砂踩着霜花走向共生树时,听见树影里传来细碎的声响。那是星旋族的织云在用星轨丝修补树身的裂痕,她的指尖掠过之处,那些被恶意记忆污染的焦黑纹路便化作星砂,簌簌落在地上,长出细小的甜核苗。
“这是第七十三处裂痕了。”织云抬起头,星砂在她发间闪烁,“都是些被执念困住的灵魂,总觉得不把对方捆在身边,就是输了。”她捡起片焦黑的落叶,那叶子上还残留着“必须永远在一起”的诅咒刻痕,“你看,这执念比暗物质还重,能把共生树的根都缠烂。”
阿砂蹲下身,看着那些甜核苗在星砂里抽芽,突然想起冰璃临走前的话。三天前,冰璃接到星盟的调令,要去暗物质带修复失衡的甜气场,临走时她没说再见,只在他的星轨毯上绣了半朵冰纹花,另一半留白,绣线的尽头缀着颗红砂珠——那是他们第一次合作时,她用冰纹冻住他失控的红砂凝成的。
“她留了东西给你。”绪风长老抱着捆星轨绳走来,绳上系着个冰纹封缄的木盒。阿砂解开绳结时,发现木盒里装的不是告别信,而是叠成星船形状的图纸,上面画着艘双体星舰,左舷标着“红砂动力舱”,右舷写着“冰纹导航仪”,舰桥的位置贴着张小小的合影:他和她在共生树下,冰璃的冰纹在他手腕上绕了三圈,他的红砂在她发间开成了花。
“冰璃说,这船叫‘念想号’。”绪风长老坐在树桩上,往火塘里添了块甜核木,“她说等你把船造好,就沿着星轨上的共生树航标来找她,每棵树都藏着段她录的星讯。”
阿砂抚摸着图纸上的冰纹,突然发现舰桥的合影背面,冰璃用红砂写了行小字:“分开不是解缆,是换条星轨并行。”
火塘的光在共生树的枝叶间跳跃,映出树洞里堆积的木盒。那是全星系的旅人留下的“未寄信”,每封信都写着对分离的释然——星旋族的姑娘给去探索黑洞的恋人写道“你不必回头,我的星轨会绕着黑洞画圈,总能与你重逢”;酿酒族的老者给逝去的妻子写道“新酿的甜核酒里加了你的冰纹泉,喝起来像你笑时的样子”;连最执拗的暗物质猎手,也在信里画了幅简笔画:两只星舰在不同的星轨上航行,尾焰却在星系边缘汇成了心。
“昨天收到暗物质带的星讯,”织云突然开口,星轨丝在她掌心织出段影像,“冰璃在那边种了棵共生树,树干上的红砂纹比这边的还密。她说那里的甜气场太乱,得用红砂的热劲中和,不然冰纹会冻成死结。”
阿砂把图纸铺在共生树的树瘤上,开始用红砂勾勒动力舱的轮廓。星轨丝突然缠住他的手腕,织云的星讯投影在树影里亮起:冰璃站在暗物质带的共生树下,防护服上的冰纹结了层白霜,她的指尖正往树干里注入红砂珠,那些珠子在树心炸开,化作温暖的光脉,将暗物质的黑雾逼退了半尺。
“阿砂,”冰璃的声音带着星讯特有的电流声,却清晰得像在耳边,“别着急造船,先把共生树的根养好。昨天我在树洞里发现个孩子的信,他说爸妈离婚后,爸爸的红砂树和妈妈的冰纹树反而长得更壮了,因为他们终于敢在树里说真心话了。”她顿了顿,冰纹在她眼角结了层薄霜,“你看,好的共生不是锁死对方,是给彼此留片能自由呼吸的星轨。”
影像消失时,共生树突然剧烈摇晃,树顶的星轨灯串簌簌作响,照亮了树洞里新添的信。阿砂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封上画着艘小小的星船,邮票是用红砂和冰纹混合的颜料画的,邮戳盖着“暗物质带第七共生树”。
信里只有句话,是冰璃的字迹:“我在星轨上种了排甜核树,每棵都结着你喜欢的焦糖味果子,等你来时,我们就用果子酿新酒,这次不加冰纹,加你上次说的星旋蜜。”
阿砂把信折成纸船,放进树旁的星轨溪里。纸船载着红砂珠顺流而下,经过第一棵共生树时,树影里突然飞出只冰纹蝶,蝶翼上的光斑组成了冰璃的笑脸。他望着纸船消失在星轨的尽头,突然明白冰璃的留白是什么意思——那不是未完成的遗憾,是给念想留的生长空间,像共生树的根,在看不见的星轨下,早已紧紧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