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林中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数十名身着玄铁轻甲的黑衣人手持劲弩将众人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腰间金鱼袋熠熠生辉——竟是禁军统领萧如尘。
任冰瞳孔猛然收缩,他精心布置的局,原是要引九王爷的私兵现身,却不料等来的竟是天子亲军。
他强自镇定地抱拳行礼,“萧统领如此兴师动众,总不会......是冲着任某而来吧?”
萧如尘面无表情地展开一卷明黄圣旨,朗声道,“原六扇门总捕头任冰,勾结江湖势力,残害忠良,意图不轨。”他的声音像钝刀割肉般一字一顿,“即日起革除官职,缉拿归案,以待圣裁。”
雪儿的鱼骨剑“铮”地一声出鞘三寸,却见任冰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他的嘴角竟浮起一丝苦笑——这盘棋下到最后,竟连执棋之人也成了局中弃子。
“且慢!”
韩冲突然向着萧如尘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卷染血的密函,“在下青州捕头韩冲,奉任大人密令查探九王爷勾结江湖势力一案。此乃九王爷亲笔密信,足以证明任大人清白!”
萧如尘冷笑一声,手中长枪一指,“好个一丘之貉!”他猛地挥手,四周弩箭齐刷刷上弦,“拿下!”
任冰目光如电,扫过四周紧绷的弓弦和雪儿苍白的脸色。他忽然长叹一声,手腕轻抖,寒鸦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光,“锵”地一声斜插在雪儿脚前三寸处,剑身犹自嗡鸣不止。
“诸位无非是要拿我任冰问罪,我随你们去便是,到了御前,自有分说之时。只是——”他话音陡然转冷,目光如刀锋般扫过众将士,“若有人敢伤及无辜......”
话未说完,袖中突然射出一枚铜钱,将最近处一名禁军已然上弦的弩箭”叮“地一声击落在地。
“任某甘愿伏法。”他笑着双手平举,却在六名禁军围上来的瞬间,身形突然化作数道残影。电光火石间,萧如尘只觉喉间一凉,任冰的指尖已扣住他的命门。
“都别动!”任冰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真身却挟持着萧如尘急速后撤。禁军们举着劲弩却不敢发射,箭头随着飘忽的身影左右摇摆。
待退至十丈开外,任冰突然发力将萧如尘掷向人群。这一掷暗含巧劲,萧如尘如断线风筝般撞倒七八个士兵。趁着这混乱,任冰身形如鹤冲天而起,眨眼间又已奔出数十丈外。
“放箭!”萧如尘踉跄着从地上爬起,发冠散乱,官服上沾满尘土。他面目狰狞地挥手下令,数十支弩箭应声离弦,破空之声如蜂群嗡鸣,却是徒劳地追逐着那道越来越淡的残影。
雪儿默然立于原地,素手轻翻,寒鸦剑已悄然归鞘。
三百铁骑突如黑云压境,铁蹄踏碎林间静谧。原来这幽深密林之中,早已暗藏玄机——只见萧如尘手中令旗一挥,道旁古木后、山岩间、灌木丛中,竟接连不断地涌出身披轻甲的骑兵。
他们显然早已在此埋伏多时,连战马的口衔都裹着布条,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这些精骑呈扇形展开,每一骑的间距都精准得如同用尺丈量。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他们寒光凛冽的刀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最令人心惊的是,这些骑兵脸上都戴着统一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仿佛是从地府中爬出的阴兵。
林中栖鸟早已惊飞殆尽,唯闻铠甲碰撞的金属脆响与压抑的呼吸声。
萧如尘冷笑一声,手中马鞭指向任冰消失的方向,“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挖出来!”话音未落,三百铁骑已如离弦之箭,在林间掀起一场钢铁风暴。
滚滚烟尘如同一条黄龙,沿着蜿蜒的山道奔腾而去。
铁甲在烈日下泛着白晃晃的寒光,长枪的锋刃划破热浪,在空气中留下扭曲的残影。不时有传令兵吹响铜哨,尖锐的哨音惊得田间农夫纷纷伏地。
道旁的野苜蓿在铁蹄下碾作青泥,混着扬起的黄土粘在将士们的靴筒上。
萧如尘突然勒马停在一处高岗,马匹人立而起时带起的尘雾,在阳光下形成一道朦胧的金色帷幕。
他眯着眼望向远处起伏的群山,抬手时臂甲碰撞铮然作响,“分三路包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雪儿目送追兵扬起的烟尘渐远,转身时指尖不着痕迹地拂过腰间鱼骨剑。她突然身形一晃,右手死死按住太阳穴,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三妹?”倪可笑一个箭步上前,却见雪儿面色惨白如纸,唇边竟渗出一丝暗红血线。
“你们......都没事吗?”她声音细若游丝,颤抖的手指指向东南方,“方才禁军出现时起了一阵白雾,我记得十里外有个药铺......”
红旭急忙掏出随身药囊,“需要什么药材?我这就......”
“五钱牛黄,要云纹状的,”雪儿气若游丝地比划着,“两株......带露水的半边莲......还有......”她突然抓住倪可笑手腕,“大哥认得......七钱重楼......但要带紫色根须的......”
倪可笑正要开口,雪儿却猛地推开他,“你们一起去......那药铺老板最会以次充好......”见红旭还在犹豫,她突然呕出一口黑血,“快......这毒再拖......会伤经脉......”
“可......”倪可笑剑眉紧蹙,目光在韩冲与雪儿之间来回游移,握剑的手背青筋隐现。
雪儿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强撑着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韩大哥......咳咳......是自己人......”
韩冲适时上前一步,拱手道,“倪少主放心,韩某以项上人头担保,定护欧阳姑娘周全。”
红旭突然拽住倪可笑衣袖,“大哥!三妹的嘴唇开始发紫了!我们快去快回!”
待两人身影彻底消失在林间小径,雪儿指尖银光乍现。韩冲还未来得及反应,后颈要穴已多了三根细如牛毛的银针。他瞪大的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魁梧的身躯缓缓栽倒。
“对不住,韩大人。”雪儿轻巧地接住他沉重的身躯,将人安置在古树虬根之间。
她凝视着昏迷的韩冲,从怀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覆在他额前,指尖在帕角一按,暗藏的安神香便幽幽散开,确保韩冲一时半刻不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