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目光在她身上安静注视几秒后，很快便移开，走到一旁的器械边，随手调整了一下哑铃的重量，语气平淡的问：“李老师说你最近进步很大，但情感爆发力还是欠缺火候。”
苏晚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喘着气回答：“嗯，还在找感觉。”
叶尘转过身，看着她：“《暗香》里那个角色，关键就在于最后那场情绪崩溃的戏，收不住，就浮夸，放不开，就无力，这个度，你需要自己把握。”
他的点评一针见血，直接指出了她目前最大的瓶颈。
苏晚抬起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眼神却亮得惊人：“我知道，我会搞定它。”
叶尘看着她倔强的样子，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赞赏情绪，以及一丝笑意，不过很快就无影无踪。
他点了点头：“下周陈导那边有个内部看片会，我会带你去，不用试戏，只是让你感受一下氛围，也让他对你有个初步印象。”
内部看片会？直接见到陈导？
苏晚心跳漏了一拍，这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好。”她应道，声音因为刚才的剧烈运动还有些沙哑。
叶尘没再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拉着门低沉着嗓音看似无心说了一句：
“训练别太拼，注意劳逸结合。”
说完，便推门出去了。
训练室里只剩下苏晚一个人，还有空气中尚未散尽，属于他身上的清冷气息。
苏晚看着重新关上的门，缓缓地眨了眨眼，汗水滴进眼睛里，有点涩。
她抬手擦了擦，忽然低低的笑了一声。
这位冷静自持的经纪人先生……
关心人的方式，还真是别扭得可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句硬邦邦的“别太拼”，比那些虚情假意的嘘寒问暖，更让她觉得受用。
一时间，她疲乏无力的精神好像都被打上了气一样。
苏晚从地板上站起来，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的人影。
因为最近一段时间的艰苦训练，她的身形和脸部轮廓都变得更加清晰了。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苏晚深吸一口气后，对着镜子重新开始练习《暗香》里那段最难的情绪独白。
声音在空旷的训练室里回荡，
嗓音的沙哑一点也没有带走她语气中坚定的力量。
叶尘站在训练室外的走廊上，并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墙壁上，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苏晚练习台词的声音。
从最初的生涩，到现在的渐入佳境，她的每一点进步，他都清楚。
他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前世苏晚站在领奖台上，手握影后奖杯时，那璀璨之后难掩疲惫的笑容。
这一次，他不仅要让她站上巅峰，更要让她每一步都走得稳稳当当，眼底永远闪烁着热爱和光芒，而不是被磨砺后的沧桑。
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以一种更加投入，更加饱满的情绪重新开始。
叶尘睁开眼，眼底一片幽深。
他转身，悄无声息的离开。
———
陈导的内部看片会，设在城郊一家私密性极好的私人会所，环境清幽，白墙黛瓦，颇有几分大隐隐于市的意味。
叶尘亲自开车来接苏晚，她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时，他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是一些行业动态的简报，听到动静，他抬眸看了她一眼。
苏晚今天穿得很“乖”，一条剪裁得体的米白色及膝连衣裙，款式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只化了淡妆，突出了清澈的眼眸和自然的唇色。
这是叶尘让形象顾问给的建议——“收起你的攻击性，展现可塑性和纯粹感”。
她这副样子，与平日里那个眼波流转，媚骨天成的“妖精”判若两人，倒像是个初入社会，不谙世事的大学生。
叶尘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很好。”
苏晚系好安全带，侧头看他，唇角弯起一个略浅带着点无辜的弧度：“叶经纪人吩咐的，我哪敢不听？”语气里听不出是乖巧还是揶揄。
叶尘没接话，收回视线，发动车子，车厢里弥漫开一种沉默，但并不算尴尬的氛围。
一路上，叶尘就简单交代了几句：“看片会主要是陈导圈内的一些朋友和潜在投资人，氛围比较随意，你不用紧张，也不需要刻意表现，多看，多听，感受一下陈导的审美和叙事风格，如果有人问起你，如实说是公司的新人，我带你来学习。”
“明白。”苏晚应道，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说不紧张是假的，这是她第一次接触如此核心的圈内资源，所以此时她的情绪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到达会所，早有服务生等在门口引路，穿过几重庭院，两人来到一个布置成小型放映厅的房间。
里面已经到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雪茄味和咖啡香，气氛确实如叶尘所说，放松中透着矜持。
叶尘一出现，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叶老弟，你可算来了！”一个身材微胖，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中年男人笑着伸出手：“这位是？”他的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其中隐含着审视之意，不过并无冒犯。
“王总。”叶尘与他握了握手，态度熟稔却不失分寸：“这是我们公司的新人，苏晚，今天带她来见见世面。”
话落，他侧身，将苏晚稍稍让前半步，介绍道：“苏晚，这位是王总，星瀚资本的。”
“王总好。”苏晚微微躬身，露出恰到好处中还带着点腼腆的微笑。
“哦？新人？气质很不错啊。”王总打量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叶老弟眼光向来毒辣。”
寒暄几句，又陆续有人过来和叶尘打招呼，苏晚安静地跟在叶尘身侧，扮演着一个乖巧新人的角色，偶尔在叶尘介绍时礼貌地问好，并不多言。
她能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评估的，好在她始终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全程表现的不卑不亢。
叶尘游刃有余地周旋其间，言辞精准，态度从容，苏晚在一旁默默观察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工作中的叶尘，有一种掌控全局的强大气场，与他私下偶尔流露出的那一丝异样截然不同。
“叶尘。”一个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
苏晚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中式盘扣上衣，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走了过来。
作为演员，圈内应该没人不认识这位陈明章导演。
“陈导。”叶尘面对他时态度明显更郑重了几分。
“这就是你电话里提过的那个新人？”陈明章导演的目光毫不客气地落在苏晚脸上，身上扫视，那眼神里带着导演特有的审视“材料”的眼神。
“是，苏晚。”叶尘点头。
苏晚的心提了起来，她能感觉到陈导目光的重量，她挺直背脊，迎上那道审视的视线，没有闪躲，只是眼神干净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