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焚天谷高度戒备与地下囚牢无休止的痛苦中,又过去数日。
炎心牢最底层,薛玄逆悬吊在九幽离火池上,形容枯槁,几乎已不成人形。焦黑与冰霜覆盖的伤口在阴毒火焰的灼烧下反复溃烂、凝结,新的锁链灼痕不断叠加。他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生命之火似乎随时会熄灭。
然而,唯有那双偶尔在剧痛间隙睁开的眼眸深处,那一点混沌之光,始终未曾彻底黯淡。混沌罗盘如同最忠实的卫士,即便在主人如此虚弱的状态下,依旧顽强地维持着一片识海的清明,抵御着九幽离火对神魂核心的侵蚀。
更为关键的是,薛玄逆清晰地感觉到,那来自地底深处、大地本身的“痛苦呻吟”,正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频繁。那悸动不再仅仅是共鸣,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呼唤”,一种被压抑了万古的“愤怒”,正试图冲破某种束缚。
与此同时,他体内残存的混沌之气,以及锁链、火焰中不断侵入的驳杂暴烈能量(包括九阳真火、玄冰余力、以及地火毒煞),在这内外交煎的极端环境下,竟被混沌罗盘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强行“糅合、炼化”!
过程极其痛苦,如同将他的身体当成了熔炉,各种狂暴属性相冲的能量在里面疯狂对撞、爆炸,然后被混沌之道的包容与归元特性强行捏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更加凝练、也更加不稳定的灰色能量,沉淀于他近乎干涸的经脉与破碎的丹田之中。这无异于在破败的废墟上,用最粗暴的方式重建地基。
每一次炼化,都让他痛得死去活来,意识在崩溃边缘徘徊。但每一次熬过去,那新生的灰色能量,就会让他近乎湮灭的生命本源,强韧上那么微不足道的一丝。
这是一种在死亡边缘的疯狂淬炼,若非《大道混沌经》本就讲究破而后立、万物归源,若非混沌罗盘护持着最后一点真灵不灭,他早已在能量冲突中爆体而亡,或彻底神魂溃散。
“地脉异动……能量炼化……”破碎的意念在痛苦中艰难连接,“这古殿下……镇压着东西……与混沌……与清浊逆乱……有关……”
他隐约觉得,这地脉的异常,或许不仅仅是自然现象,更可能与这熔核古殿存在的真正目的,与那被镇压的古老意志有关。而他的混沌之血与公主的清灵逆乱本源,就像两把不该出现的钥匙,意外地插入了锁孔,惊醒了沉睡的“守卫”。
另一边的囚牢中,璩璩公主的状态则截然不同。
她不再绝望,反而进入了某种奇异的“入定”状态。她盘膝而坐,双眸微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眉心混沌印符的感应,以及对地底那股奇异波动的沟通上。
那枚印符,如同一个微型的混沌核心,不仅隐隐与不知在何处承受折磨的薛玄逆产生着极其微弱的联系,更像一个放大器,让她自身那丝微薄的清灵逆乱本源,能够更清晰地捕捉到地脉的律动。
她“听”到了大地的哀鸣,感受到了那被九阳焚天阵死死压制、却依旧顽强搏动的古老力量。那力量中,蕴含着一种与罗刹海市秘境相似的“清浊共存、阴阳逆乱”的道韵,却又更加宏大、更加原始、更加……痛苦。
她尝试着,以自身本源为引,如同安抚受伤的巨兽般,极其轻柔地回应着那股波动,传递着并非屈从,而是“理解”与“同源”的意念。她不知道这样做有何具体意义,但她相信薛玄逆最后的托付,相信这源自血脉与混沌印符的指引。
她的举动,似乎真的产生了某种效果。地底传来的波动,在接触到她那微弱却纯粹的清灵逆乱意念时,会变得稍稍“温和”一丝,那痛苦的呻吟中,仿佛多了一丝被理解的慰藉。与此同时,囚禁她的石室地面,那些坚硬无比的暗红色晶石,偶尔会极其短暂地闪过一抹与周围火焰截然不同的、混沌的灰芒,转瞬即逝。
地面上,熔核古殿。
焱烬并非没有察觉到异常。作为执掌焚天谷、坐镇此地上千年的巨头,他对九阳焚天阵以及古殿下方的地脉有着超乎常人的感知。
最近几日,他总觉得阵法运转时,有那么一丝极不顺畅的滞涩感,仿佛地脉火能的供应不如以往那般精纯澎湃,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杂质”和“躁动”。祭坛下的地火池,温度似乎也比往常略高了一些,偶尔会冒出几个特别大的、带着灰黑色气息的气泡。
他亲自检查过数次阵法核心,甚至深入地脉探查,却未发现明显的破损或被入侵的痕迹。那丝异样感太过微弱,且时有时无,更像是地壳运动引起的自然波动,或是近期频繁调动阵法力量围杀薛玄逆后的正常“疲劳”。
“或许是本座多心了。”焱烬站在古殿最高处,俯瞰着下方缓缓流淌的暗金色岩浆与那九根依旧光芒万丈的石柱,“九阳焚天阵乃上古所留,借南域地心祖脉之力,岂是轻易能动摇?当务之急,是尽快撬开那薛玄逆的嘴,掌控混沌罗盘!”
他将地脉的微弱异样暂时归咎于自然波动,将更多精力放在了如何从薛玄逆身上榨取最大价值上。他命令负责看守炎心牢的长老,加大九幽离火的强度,并辅以其他折磨神魂的秘术,务求尽快瓦解薛玄逆的意志。
他不知道的是,地底深处,那被镇压的存在,其苏醒的进程虽缓慢,却在两个“意外因素”——薛玄逆的混沌之血与公主的清灵逆乱共鸣的持续“滋养”与“呼唤”下,正悄然加速。古殿地基深处,一些最古老、最隐秘的封印符文,其光泽正在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极其缓慢地……黯淡。
炎心牢内,九幽离火陡然变得更加猛烈苍白。
“呃啊——!”薛玄逆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新一波更猛烈的神魂灼烧与体内能量暴走同时袭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痛苦中,他识海内的混沌罗盘,似乎与地底那股愈发清晰的古老愤怒,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共振!
“破……阵……钥……匙……”
一个模糊的、仿佛来自亘古的意念碎片,伴随着地脉剧烈的悸动,猛地冲入他即将破碎的意识!
内外交煎,地火将沸。
真正的危机与转机,往往一体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