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霎时间如海浪般拍来那股无形力量，以及从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所传来的刺痛，多斯卡尔·坎贝尔脸色微变，有些艰难地喘息一阵。
“只是一些猜测......而且，我还将把柄交给了您......所以，”他费力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麻烦您......听我说完......”
无形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老人慢慢坐回椅子上，拿起先前置于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又添上了一杯。暗红的液体呈一条弧线落入杯中，溅起水珠，又即刻跌落，弄出了些许还算悦耳的声响。
而在这个过程中，多斯卡尔也终于缓了劲儿过来，摇头暗自苦笑。果然，哪怕是禁咒在这位面前，也只能落得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下场。
当——
老人轻轻碰了碰多斯卡尔的酒杯，喝下一口，眉眼温和，丝毫看不出刚才突如其来的冷厉。
他很礼貌地轻声道:“请继续说吧。”
“......好。”
多斯卡尔愣愣神，有点无语老人这忽然再度转变的态度，整理了下纷乱的念头，开口道:“当年那场大火之后，侥幸逃过了一劫的灵依·奈芙薇尔小姐得到了您的庇护，这才能避开种种麻烦，保障了她继续留在雪尔城生活......”
“这难道不是我作为魔法协会会所长应做的事情吗？”老人打断道。
“但您做得过了些。就像是一位宠爱着自家后辈的长者那样，虽然仍旧很少回到雪尔城，可您回来的时候，大多都会去看望一下她。”
“出于对奈芙维尔家族的愧疚，我才会这么做的，不是吗？”
“的确可以这样解释，直到我偶然间得知了奈芙薇尔小姐有着一根镶嵌着水晶的白色法杖，”多斯卡尔也为自己添上了杯酒，“得益于我曾经和奈芙薇尔家主的友好关系，我知道那是什么，而她居然可以使用......”
“唉，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老人揉着眉心，摆动两下手掌:“你解释了关注灵依·奈芙薇尔的原因，继续说，那许星彦呢？”
多斯卡尔竖起了根手指:“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是灵依·奈芙薇尔的徒弟，而您是不会随便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留在奈芙薇尔小姐身边的。否则，以那位小姐的天赋与外貌，即便可能会惹上麻烦，又怎么可能没有人想要成为她的学生，亦或者是去登门提亲？”
“前者，只是因为她自己选择了许星彦作为弟子，而后者，嘿！”老人笑了一声，“人家可不仅仅只是师徒而已。也因此，那些想登门的，岂不是得先想办法打破禁咒布下的法阵才行？”
“......这样啊，”多斯卡尔的脸色古怪一瞬，感慨了下现在的小年轻真会玩，而后又立刻恢复原状，“您这套说辞是可以解释得清楚，但，我从坎贝尔府的资料室中看到过一份......”
没等说完，他的话便被打断了。
“烧掉它，然后忘掉它。”
老人如是温和地说道。
“是。”多斯卡尔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他感受到了极度的威胁。
“也正因如此，你才会想着趁这次布尔尼威魔法学院实战考核的机会，让卡吉·坎贝尔那孩子在我的眼皮底下去袭杀许星彦？”老人询问道。
“没错。如我所料，当我在家族议会上说出灵依·奈芙薇尔不日将要踏入【启明】时，那群家伙就立刻慌了神，害怕日后被报复什么的。于是，我就提出要让人杀了许星彦，以动摇奈芙薇尔小姐的心神，使她无法突破。
而他们这时候就又会发现，只靠他们自己，是不可能做到在雪尔城内打破一位禁咒的保护、杀掉许星彦，并在那之后还不会暴露的。”
老人继续点评道:“然后，你就提出了在实战考核中下手，那么为了确保成功，这份差事自然就落到了卡吉那孩子的头上，毕竟，他是在校的坎贝尔家族成员中最为优秀的那个。比起听命于远方的教廷势力，他们更想快点解决迫在眉睫的危机。是个不错的想法。”
“......多谢夸奖。”
多斯卡尔想笑，但又笑不出来，再怎么说，他还是把自己孩子的性命作为把柄交到了别人手上。
“出发前，我让卡吉带了不少的炼金产物，做足了一副必杀许星彦的架势给长老们看，但知道了些内情的我，当然清楚您是不会让卡吉成功得手的。”
“我没插手。”
“什......”
多斯卡尔惊讶得说不出话，靠着那些被带过去的东西，哪怕是刚突破超阶的法师也有可能会着了道吧？但他又明白，老人没必要骗他。
半晌，他才缓缓说道:“怪物......”
“总之，你还是给我招来了麻烦，坎贝尔的长老们这次既然失败了，那也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他们仍会行动。”说着，老人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
“所以，您需要一个在坎贝尔家族有着足够地位与影响力的人作为内应，不是吗？”
多斯卡尔笑着伸出了手:“我可以将家族的决断和教廷的旨意之类的通通告知与您，还可以帮忙留意调查雪尔城暗中潜伏着的家伙，而条件很简单，只是希望您可以帮我照顾好卡吉。”
“收回前言，不管你自己如何认为，也不管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你确实是个不错的父亲，”老人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黛芙妮小姐需要我带走吗？”
多斯卡尔迟疑一会儿，摇头拒绝:“还是算了，虽然那孩子这几天因为卡吉的事情伤心得厉害，但，不好这么快再把她送走。”
“说的也是，”老人点点头，“另外，虽然原本是想让那些个这次有异动的小东西们递个信的，但他们的影响力应该远不如坎贝尔，所以，回头记得帮我向德亚·提波利拉传递个消息。”
“什么消息？”
“知道教廷那边所谓的七圣柱吗？”老人反问道。
“当然，除却教皇一脉，教廷最为强大的七个家系。”
老人笑了笑，语气悠悠:“不，若是抛开现任教皇，教皇一脉在十二年前就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不过，看样子，消息封锁得极为不错......”
多斯卡尔眼睛猛地睁大，这话是什么意思......十二年前，教皇那一脉出了事？是奈芙薇尔出事前还是出事后？若是出事后，该不会......
老人绕过这个话题:“我要你传递的消息也很简单，过段时间，我要去七圣柱之一的安德森家里做客，听说，他们最近发展的势头很好，想必是不会亏待客人的。”
“......您该不会？”多斯拉尔以看疯子的目光打量着老人，“不不，您居然还想提前打招呼？”
“小聚一次嘛，人多了才热闹......”
老人捋着胡须，笑眯眯地又给了他一些反应时间，这才道:“记得按我说的做。而现在，合作已经达成，那么我该离开了。”
“我送您......”
“不用，”老人带好帽子，推开房间的门，然后指向了走廊候着的坎贝尔府的管家，“需要联系我的时候，可以直接找他。”
多斯卡尔一愣，紧接着，后背感到了一阵凉意。这可是在坎贝尔府待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人，居然......
等他回过神来，今夜的访客已经消失了身影。
沉默着，多斯卡尔嘴边露出一丝笑意，对管家吩咐道:“通知下去，明早备好车马，我要去一趟泚卡山，去如果有人询问，就回答说是去采雪莲，祭奠儿子了。”
“遵命，老爷。”管家躬身道。
多斯卡尔转身拉上房门，走到窗前望向了窗外的雪夜，无言，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