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忆沉默着。
偌大的琴心湖，只剩下了丝丝缕缕的琴音。
两个人挨得很近，温尉霖几乎贴近了林忆，呼吸清晰可闻。
以至于，林忆望向温尉霖的双眼，那双眼里，全是她的倒影。
满满的，占据了他那漆黑如耀石的眸子。
这是林忆第一次，感觉自己在温尉霖面前，这样难以开口。
神色中满是歉然，张了张嘴，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要问她喜欢么？
不完全喜欢，但你要说好感，她确实很欣赏温尉霖那张脸，也很享受在他身边那种无法比拟的心安的感受。
可是你要问她有没有男女之情的喜欢，或者愿不愿意和这个人共度余生。
不知道。
她不懂爱啊。
不，或许她以前是懂的。
但是十多年父母离异，十多年言语欺凌，早就消磨光了她对这个世界的期待。
她早就没有爱了，也不会爱了。
连这个世界都不爱了，又怎会爱这个世界的人呢？
她连自己都爱不进去。
她也不懂喜欢。
或许她看懂了温尉霖的爱意的满心欢喜，可她给不了回应，也不会回应。
这么好的男生，不值得耽误在她身上。
她不配。
许是林忆的沉默太过冗长，温尉霖抿了抿唇，声音有些艰涩的开口问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太唐突了？”
不，不是的，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你那样好的人，不要把错揽在自己身上啊。
林忆想喊出声来反驳温尉霖，可是喉咙仿佛被一双手扼住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发不出声音来。
她好焦急，她好恨自己，为什么这个时候，在温尉霖面前，许久未发作的自闭又发作了。
那一贯的波澜不惊的神色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满是惊慌无措。
她好累，她好累啊……
崩溃至极的女孩直接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快到温尉霖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一巴掌下去，林忆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鲜红色五指印很快肿了起来，发丝凌乱，眼中被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温尉霖心疼坏了，看着眼前的女孩还要再抬手给自己一巴掌，他急忙拦住女孩的手。
被握住的那只手格外冰凉。
温尉霖第一次在林忆面前展现出自己的强势，强行摊开林忆的手掌。
其实林忆已经没多少力气了，温尉霖轻而易举就摊开了。
看着手掌心一片通红，再看着林忆脸上的红肿。
男孩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天都快塌了。
“林忆，林忆，我求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林忆，不要紧张，你可以慢慢说，自己的想法，不要伤害自己好不好？”
“你要是，你要是觉得难受的话，你打我也行，别打自己，那得多疼啊。”
男孩一边哭一边说话还一边温柔的往女孩通红的掌心吹气。
那模样，让林忆也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林忆，你慢慢的，我们不着急，我们慢慢说，好不好？”
耳边是男孩温柔至极的声音，就像在哄小朋友入睡一般。
“我……对不起。”
张口就是对不起。
可是林忆，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连你难受，你伤害的都是自己。
“不要道歉，林忆，你没有做错什么的。”
“我……”林忆嘶哑着声音开口。
那模样，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灵动。
“是不是我比你逼的太紧了？没关系的林忆，你想不答应就不答应。”温尉霖轻声问着。
“不是……你很好，是我不好。”林忆喘息着，终于断断续续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是，我……没有爱人的能力了，不值得。”少女眼中的光在那一瞬间暗了下去。
她一个不懂爱不会爱，连话都说不清楚，还有各种心理疾病的人，怎么配得上那么好的人来爱她？
温尉霖恍然，是他觉得林忆这段时间的状况好多了，但是其实这一直是她心底的梦魇。
林忆的心理疾病需要治疗，刻不容缓，但又需得从长计议。
于是温尉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抬起手，在林忆灰暗的眸光注视下，轻轻抚上了她的脸颊。
是她被打肿的那半边脸。
他左手还握着林忆的手，右手就那样抚在她的脸庞上。
肌肤相碰的那一刻，林忆整个人身子抖了一下。
“没有关系的。”男孩哽咽着，语气却又那样的坚定。
“没有关系的林忆。”似乎是要将自己的决心传递给她。
“只要你同意，我会一直陪着你，从年少到耄耋，只要你愿意，只要你同意，无论你懂不懂爱，无论你会不会爱，我一直在。”
“我会一始如终陪在你身旁，直到你学会爱。”
“如果此生你都学不会，那么，林忆。”
如果此生得不到回应，那么。
“下辈子，我会更早的找到你，用更多的时间来爱你。”
林忆，你不会爱没关系，让我用爱来怀抱你。
“不要怕你给不了回应，林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从第一次见你那一眼，我的心就已经在你那里了。
此生未来所有的爱，都给你。
所以，你愿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林忆。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林忆，我这个人最不缺耐心，尤其对你。”
“不要对我产生愧疚，这是我心甘情愿的。”
“林忆，你很好，你值得。”
“所以，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追求你吗？”
带你见识爱，带你学会爱。
林忆的意识本来已经沉浸在深渊，却被温尉霖耳边一字一句的话给拉了回来。
愿意吗？愿意吗？
是谁曾在耳边字字泣血诉说爱意，是谁眼底灰暗破败无法回应。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人，反反复复诉说着自己的爱意。
那声音好像是从亘古传来的，仿佛跨越了千年，又仿佛只是一瞬，充斥着她的脑海。
那双眼睛里，重新有了光。
“好。”垂下眼帘，小声应了一声。
如果不是你，如果没有你，谁来填补我的空白？
温尉霖听到答案，明明脸上还挂着泪痕，却笑了。
那笑容，那样明媚，那样灿烂，似乎得到了天下至宝一般。
“如果你不怕，等到最后得到的都是失望。”林忆低下头，补充了一句。
“不会的。”温尉霖以一种命令的口吻，对着林忆。
“林忆，你抬头，看着我。”
林忆抬头，耳边是温尉霖的承诺。
“温尉霖永远不会对林忆失望，温尉霖永远会等林忆，这一辈子，下一辈子，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