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奥尔菲斯的最后一句话落下,三人周围陷入了一种死寂般的沉默中。
麦克像是第一次往这个方向思考,宛如刚才被带到了裘克制造的血腥现场那样,脸上仍然是平静的,细微处却流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茫然。
有关瑟吉,娜塔莉,裘克的关系,有关谁对谁错的思考。
麦克过去坚定认为娜塔莉应该承担大部分罪责,瑟吉多半也不是个好的,裘克则被完全欺骗。
可他们要求麦克去想想,抛开对娜塔莉借助瑟吉离开渔村的偏见,娜塔莉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深夜去找其他男人,去利用爱慕者的一颗心?
在问她为什么这样做之前,先问她为什么会到要这么做的境地,为什么不得不这样做。
这些,麦克有点想不明白。
远方的游客还在嬉闹,三人前去寻找娜塔莉的脚步声,声声重,捶在心头。
麦克嘴唇蠕动着,吐出几个字:“可是伯纳德……”
麦克没说下去了,因为爱丽丝和奥尔菲斯齐齐看了过来。
这让他想到了他被连续两次打断的话题,被提醒少提伯纳德。
见麦克不说话,爱丽丝放缓语气,道:
“其实我也可以理解您为什么张口闭口总是团长。”
“我听说莫顿团长很喜欢您,他待您如亲子。”
这是爱丽丝主动提起的,本来被怼到无话可说的麦克蔫蔫回头,接话:
“伯纳德……对我既严厉又温柔,教导着我成长,传授我技艺,又很关心我的身体健康,总是叮嘱我,说研究新杂技项目的前提是安全。”
“他不仅是喧嚣的团长,也是我理想中最好的父亲。”
瞧着麦克因为提到伯纳德而逐渐亮起来的眼睛,爱丽丝忽然道:“那么穆罗呢?”
“您将伯纳德.莫顿看作父亲,那是否将野人穆罗.莫顿看作兄长呢?”
麦克略微有些诧异。
诧异的不是爱丽丝知道野人,而是爱丽丝知道野人的姓氏与名字。
野人名声大噪都是将近20年前的事了,而后的时间,他默默无闻,像一粒尘埃活在喧嚣众人的身边。
“我是一名记者。”
爱丽丝不想牵扯到其他人,直接道,
“您知道的,记者总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麦克的脚步变慢,他看向爱丽丝与奥尔菲斯的目光,首次带上了几分怀疑。
“那这位奥尔菲斯先生,也是记者?”
麦克左看右看,语气不明,
“恰好与这位记者小姐同行,恰好调查了喧嚣马戏团的事,恰好遇上了裘克发疯?”
奥尔菲斯一怔,摇头,
“记者是个很不错的职业,但我是一名小说家。”
“至于‘恰好’,提前说明,是我……唔,误入了裘克先生的帐篷。”
奥尔菲斯有点心虚,
“一般情况下我会问帐篷里是否有人的,但那个时候,裘克先生比较安静,我以为没人的。”
其实是问都没问就进去了,奥尔菲斯哪敢说实话。
比起支支吾吾的奥尔菲斯,爱丽丝坦然许多,毫无畏惧的迎上麦克狐疑的目光。
爱丽丝知道,她提前打听喧嚣成员旧事的行为,与奥尔菲斯碰见裘克发疯正巧撞上,显得两人仿佛是在调查,针对喧嚣马戏团。
麦克在他们身上没感觉到恶意,这让他忍住了进一步质问的冲动。
“太巧了。”
麦克咕哝,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二位像是突然出现的石头,让命运转了个整齐的弯。”
爱丽丝若有所思,又想到了记忆深处那场模糊的屠杀案,又望着不远处的目的地。
滴滴答答,时钟转动。
到处都是一片的欢声笑语,来来往往的人打扮精致,神情活泼,生动的面孔尚未染上报道中的惨白色。
“当块石头也不错。”
爱丽丝嘀咕道。
他们聊最后几句话的功夫,不知不觉,又一个新的帐篷出现在他们面前。
与歌剧院不同,更面向于大众的马戏团演出,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背着极其浮夸而不高雅的恶劣名声。
没有专业的老师指导,大多数从业人员技艺缺乏的情况下,蓬勃生长的民间艺术,多以猎奇,危险,闻所未闻为最大噱头,赚取着薄利多销的门票费。
尽管无论是绅士还是淑女,亦或者路边平民都能够观看,也喜爱观看马戏表演。
但大英有史以来的道德,让他们认为这片土地上不应该出现太过凄惨的人。
再加上人们对马戏表演一般都是看个新奇,不会像观看歌剧那样反复的掏钱。
种种因素之下,瓦尔莱塔曾经呆过的流浪马戏团,才是如今普遍的马戏团生存方式——
随走随演,从不在某个地方固定出现。
而搭建方便,随时可用,外表色彩足够鲜丽明亮的帐篷,也随之被固化成了大众印象——
帐篷群落在哪里,哪里就有马戏团。
就像乞丐会带着破碗,马戏团的人吃饭,睡觉,表演,都在那方五彩缤纷的厚布之下。
即使是拥有了固定演出地方的喧嚣马戏团也不例外。
舞女是娜塔莉留给世人的最初印象,她来到喧嚣后,实际的演出节目是驯兽。
美女与野兽是自古以来长久不衰的话题,娜塔莉的演出大受欢迎,甚至吸引过一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麦克的安排初见成效,这本应是最热闹的几个地点之一的驯兽帐篷,现在略显冷清。
爱丽丝看到帐篷外的铁笼里,关着一头懒洋洋的金黄色狮子。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见到娜塔莉,工作人员解释,说这里的表演告一段落后,娜塔莉立刻去了后台补妆,马上就好。
“现在?她还有心思化妆?”
麦克很是无语,
“我们要等她等到什么时候?”
不等面露难色的工作人员回答,帐篷里传来了一道柔美的女声:
“麦克,我不是要化妆,我是想补妆。”
那声音轻言细语,细嫩娇媚,
“那些人围得太近了,帐篷里面很热,热到汗水顺着额头滑了下来,稍微冲花了一点我的妆容。”
为了演出方便,大部分的演出服都是紧身的。
但比起麦克的活泼,舞女的穿着让人第一眼放在的是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还有那双又长又直的雪白双腿。
她踩着小碎步,像一名注意身段的芭蕾舞演员,从帐篷里走出时,抬手微微打了个哈欠,
“发生什么事了?来传话的人也没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