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一点都不乖！”
明玉见到明慧便如同乳燕归林，在玄烨心惊肉跳的目光中小跑过去。
明慧所有的温柔端庄在明玉面前都顺其自然的土崩瓦解。
“明玉！”
明慧跑过去急忙抱住自己莽莽撞撞的妹妹。
明慧如今也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的话那是听不得信不得的。
女子要经历的这些苦难，男子是一样都代替不得的。
明玉才这样小的年纪，怀着身孕多么辛苦。
玄烨摸了摸鼻子，他现在在明慧面前也摆不起皇阿玛的谱儿。
这些日子明慧时不时的就入宫，玄烨总觉得不得劲，他感觉自己像是她们姐妹俩之间出现的意外。
明慧得了公主的名头，又自觉妹妹是因为自己才入了这火坑，往日尽心竭力为胤禩筹谋的那个痴情女人如今彻底将重心转移到了明玉的身上。
对于明玉，她是愧疚的。
如今妹妹腹中怀着孩子，明慧越发的上心了，偏生胤禩为着早日回到朝堂，天天逮着她生孩子。
明慧有些不耐烦，索性挥了挥手，入宫求惠妃和良嫔赐了几个人下来，全部封为格格，谁先有孕那就是谁的造化了。
胤禩不依不饶，皇阿玛说的是嫡子，如今妻子成了公主，妻妹成了皇后，宫里的两位姑奶奶一个成了贵妃，一个成了淑妃预备役。
郭络罗氏已经被这几个女人撑起来一片天，拥有了前所未有的辉煌。
胤禩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
如今的郭络罗家就是一块香饽饽，胤禩近些日子忙得连若兰都忘了去骚扰，也忘了去寻活泼可爱善解人意的若曦诉衷肠。
“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胤禩一副居家好男人的模样，在得到玄烨摆手让起后，他就自然的站在明慧的身后，一脸深情的看着明慧。
玄烨看着小姐妹手牵手晃晃悠悠的走了进去，他紧随其后，胤禩跟在他身后。
“老八啊，你和你福晋近些日子如何了？”
怎么老八媳妇这么闲呢？
玄烨难得的关心让胤禩受宠若惊，他丝毫没有感觉到玄烨语气中淡淡的嫌弃。
胤禩就是一个用来勾搭明慧的工具人，玄烨当初虽然对明慧这个儿媳妇有些不满，却也知道明慧对老八的情深意切。
如今一个深爱着他的女人的心都不能拿捏住，老八果然是个废物。
“回皇阿玛，儿臣与明慧一切安好，只是明慧近些日子总是担忧皇后娘娘的身子，有些憔悴了。”
胤禩一边表明自己还是安亲王岳乐的好外孙女婿，郭络罗家的好女婿，一边表示对明玉的关心。
如今的明玉就是一个香饽饽，什么牛鬼蛇神都想要凑上来啃一口。
玄烨看着他温润如玉的模样，心中不禁暗暗的摇了摇头。
胤禩是皇子阿哥，是他的儿子，这种看似贤明温柔的伪装，背地里就是没有主见和底气。
他若是得了权利，那就只有不断地长袖善舞，不断妥协，此子，成不了大器啊。
依靠妻族也就罢了，偏生就仗着人家一片情深又不把人家放在眼中。
蠢货
老八府中那侧福晋之事他也不是没有耳闻。
“既然如此，善待你福晋。”
玄烨看着明玉的背影快要消失了，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姐姐，你说她长得像我还是长得像皇上呀。”
明慧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了碰明玉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们明玉生的那么好看，皇上亦是威武不凡，你肚子里这小娃娃一定会生的很好看的。”
明玉臭屁道：“就是，我天生丽质。”
“你呀，平时别总这么咋咋呼呼的，如今你腹中的孩子还不满三个月，胎都还没坐稳。不管是为了孩子还是为了你自己。”
“如今你不在我身边……”
明慧将明玉散落的发丝绕至耳后。
“可以的，姐姐可以一直在我身边的。”
明玉攥着明慧的袖子，有些不明白姐姐说的话。
“姐姐，等过些日子你的公主府修好了，我还要去住呢。”
“咱们不带八阿哥，也不带皇上，姐姐的公主府就咱们俩住好不好！”
“对了，还要带上她。”
“也不知道是个男孩子还是个女孩子，若是个小格格，姐姐和我一起养好不好，我没养过孩子，我以前养的小兔子总是养一个死一个。”
明玉拉着明慧的手絮絮叨叨。
明玉对于能和姐姐有一个两人小家非常憧憬。
“玉儿等等我！”
身后传来玄烨的声音，他赶上来，一手搂住明玉的腰，一手小心翼翼的护着明玉的肚子。
明玉努了努嘴道：“我这才两个月，肚子没有那么大的。”
玄烨紧张兮兮的模样看得明玉笑了出来。
明慧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是不是就像是再亲近的姐妹，也只能陪着她走这么一段短短的路程。
她们会走着走着就散了吗？
就像当初她成婚以后，对明玉的忽视，而如今，明玉也找到了自己的幸福。
甚至有了自己的孩子……
当初她还只是皇帝儿媳的时候，几乎从未见过皇上的笑脸。
早些年，大阿哥和太子年纪还小的那个时候，几乎是玄烨最温柔的人生阶段，到了明慧嫁给胤禩的时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分很开。
明慧见到的就是一个高冷的政治机器。
这几年太子和大阿哥斗得不可开交，而这位大权在握的帝王竟然放任自己的儿子互相残杀。
而如今，她的明玉将昔年温柔的帝王拽回了人间
“姐姐，你快些，我给你带了礼物呢！”
明玉刚走了两步，单方面的谴责了玄烨后，却发现自己的姐姐没有跟上来，而是在后面发呆。
玄烨听话的拉着明玉的手，表情有些委屈。
这才回家第一日，玉儿就要挨着福宁睡，他怎么办呢？
这突如其来的独守空房让玄烨甚是幽怨。
明玉看到明慧移动脚步，这才有空摸了摸玄烨的头道：“你乖，你可是我最喜欢的男子了！”
有权势，又听话，明玉为什么不能喜欢呢？
她过得很舒服就是证明。
谁知玄烨并没有被安慰道：“最喜欢？玉儿还喜欢了旁的男子？”
夜色如墨，御花园的曲径上浮着一层薄雾。
玄烨握着奏折的指节倏然收紧，耳畔掠过一丝极轻的破空声——是箭矢擦过枝叶的响动。
……
“娘娘，皇上一大早就出门了，现在不在房间。”
梁九功扬起明玉熟悉的笑容，但明玉本能的觉得不对劲。
从来没有她主动找玄烨而玄烨不见她的，若是有事，玄烨也总会提前好久和她撒着娇，诉说着又有多久多久以后才能见到的思念。
对于玄烨的心中，如今就是梁九功都没有明玉知道的清楚。
什么时候去，做什么事情，什么时候回来。
刚开始明玉也不习惯玄烨去做什么都要和她说，但如今久而久之也习惯了。
“让开！”
玄烨的房间就在明玉房间的隔壁，昨日明玉非要挨着明慧睡，可怜巴巴的玄烨就被赶到了隔壁自己住。
梁九功麻溜的滚开，还非常狗腿子的推开了房间的门。
他就说拦不住皇后娘娘吧。
明玉带着疑惑在圆心的搀扶下走了进去。
房间里空空如也，玄烨果真不在房间内。
“他去哪了？”
明玉问道。
梁九功解释道：“回娘娘的话，今儿朝堂上出了些急事，太子爷天还没亮就派人过来寻皇上做主，娘娘您还睡着，天色又还早，皇上就没打扰您休息，这不，皇上还特意派了奴才守在这儿，就是怕娘娘担心。”
明玉不疑有他，只是孕中多思，怀孕的人总是爱多想一些，她有问道：“派人去问问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梁九功立刻应下。
皇后娘娘单纯，当初皇上要搬到郭络罗府居住直至孩子降生，皇后娘娘做好了月子再另做打算。
堂堂皇帝不住皇宫，住在臣子家中。
流言蜚语也就算了，玄烨首先要面对的就是安全问题。
紫禁城密不透风尚有漏网之鱼，更别说郭络罗府。
为了不影响明玉的日常生活，玄烨甚至都没有在明面上放太多的人。
郭络罗府外也就是用着抄家的架势围了两三圈而已。
看着阵仗已经算大了，但如今这府里可是有一对帝后啊，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昨夜两人刚入住，半夜便闹了起来，有人想要暗中潜入，好在侍卫们惊觉，及时发现。
白莲教，不满郭络罗家的人，玄烨的仇人……
哪一方势力都是有可能的。
梁九功望着明玉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这些不消停的家伙啊。
梁九功摸了摸腰间的手铳，谁又知道，他梁大总管还有一手百发百中的好本事呢？
有他在，皇后娘娘必定安然无恙！
……
地牢深处，石壁上渗出的水珠滴答坠地，混着血水在青砖缝里蜿蜒成暗红的溪。
铁链骤然收紧的摩擦声刺得人牙酸，仅剩的刺客活口被吊起的腕骨发出一声脆响，冷汗顺着脊梁滚进褴褛的衣领。
“说，幕后主事人是谁？”
烙铁从炭盆里抽出时溅起一蓬猩红的火星，照亮狱卒半张爬满刀疤的脸。
焦臭味先一步漫过来，那刺客盯着那团逼近的暗红，干裂的嘴唇在腥咸的锈味里翕动：“…不知道。”
灼烫贴上肋下的瞬间，皮肉滋啦作响的声音竟比惨叫声更清晰。
刺客死死咬住舌尖，直到尝到比烙铁更烫的血。
“倒是硬气。”
冷水泼上来时，溃烂的伤口里钻出千万只白蚁，啃得每一根骨头都在打颤。
缠着倒刺的鞭子突然卷住脚踝猛拽，牢房中的人都听见了踝骨错位的闷响，那刺客整个人重重砸进血污里。
半张脸浸在混着鼠尸的泥浆中。
……
玄烨表情严肃，他听见了一桩天大的笑话，连地牢里他原本非常关心的审讯结果也不在乎了。
他说的话就像是骨头缝里渗出来的血，“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我不怕，我要回家，她是我的希望，是我唯一的希望，而皇上您，得到她已是上天恩赐，您不会杀我的，杀我百害而无一利。”
“杀了你，她就不会知道你口中说的笑话一般的真相。”
真相两个字仿佛被烙铁烙过一般，无论是听的人还是说的人都能察觉到那炙热的残忍。
女人跪在地上，今日是她第一次直面死亡，差一点，就差一点，那些人就摸到了明玉的房间。
而守在外面的她，就是这些刺客的第一道防线。
死亡和人离得是真近啊，近到一个回头就会有一个陌生的男人掐住她的脖子，将匕首高高扬起，蓄势待发，准备直接抹了她的脖子或者是插入她的心脏。
她已经死过一回了，她不想死。
她也不愿意想，不愿意去赌那个或许要死了才能回去的可能。
烛火在蟠龙金柱间倏地一暗，殿外惊雷裂开浓云。
“康熙二十八年，您签下《尼布楚条约》时，可知一百七十年后，英吉利的炮舰会轰开广州城门？他们逼着道光帝签《南京条约》，不是用朱砂，是用虎门的海盐混着林则徐的血！”
玄烨指尖的翡翠扳指“咔”地磕在龙椅扶手上，身旁的太监刚要喝斥，却被帝王抬腕止住。
“光绪二十一年，倭国人在威海卫屠城。您引以为傲的北洋水师，铁甲舰被自己的鱼雷炸沉——因为弹药库里塞满了贪官换来的沙子！”
女子抓起案上《皇舆全览图》，指甲抠进鸭绿江的墨线：“库页岛没了，香港岛没了，连紫禁城都插过十国军旗！您知道后人怎么评说大清？他们说‘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玄烨猛然起身，十二章纹龙袍扫翻珐琅烛台，火光在血丝密布的眼瞳里跳动：“妖言惑众！朕的八旗子弟……”
“八旗？”女子笑出泪来，“鸦片烟泡软了弓马，黄龙旗被撕成裹脚布！等革命党的炮响在武昌，您那些黄带子贵胄，正忙着把祖宗田产卖给东交民巷的洋行！”
“更何况，昨夜之事还不能说明您的八旗是有多么的‘英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