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放榜
同一天深夜，子时，贡院文昌祠。
夜色沉沉，贡院内烛火通明，照亮了文昌祠的高大殿堂。
两位主考官领着全体考官，以及杭州府的大小官员，齐聚于此。
恭敬地朝文昌帝君神像叩拜。
这是放榜前极为重要的祭拜仪式。
选在子时进行，寓意天地交感、神灵庇佑，祈求文昌帝君护佑科举公正顺利，拔擢真才。
主考官之一担任主祭官，站在供案前，面容肃穆，举起祭文，缓缓诵读。
“祈神灵鉴察，拔擢真才……”
三牲（猪、牛、羊）祭品、醇酒果品、香烛黄纸一一摆在供桌上，烟雾缭绕间。
众考官肃然行三跪九叩大礼，焚香献酒，将祭文与黄纸焚化，以示诚敬。
祭拜文昌帝君之后，众人依循礼制，步入贡院正堂，向至圣先师孔子行祭。
主考官高声诵读《告至圣先师文》，祈愿文运昌隆，儒学绵延。
仪式庄重，流程一丝不苟，如同千百年来科举放榜前的每一个夜晚。
祭拜仪式完毕，主考官、监临官、提调官等人移步至聚奎堂，正式开始填写榜单。
按照规制，填榜须从最后一名开始，逐步填写至第一名解元。
这被称为“倒填五经魁”，寓意步步高升。
朱笔落下，一笔一划皆慎之又慎，每写定一名，便由监临官核对姓名、籍贯、名次，确保无误。
榜单填完后，需加盖主考官、监临官等人的官印，以示权威。
随后，榜单被密封，收入特制的龙虎榜筒之中，外表裹上黄绫，贴上封条，并由专人彻夜看守。
榜筒存放于贡院正堂，象征神灵监督，直至天明放榜之时。
与此同时，官府已提前招募熟悉城中道路的报子，静候在贡院里。
每人手持中举者名单和住址，一旦放榜，便分头前往报喜。
整个过程，所有参与人员必须保密，不得泄露榜单。
泄露榜单被视为严重渎职行为，会受到严厉惩处。
这一夜，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
贡院之内，官员们斋戒沐浴，身穿官服，等待天明，以示虔诚。
贡院之外，考生们彻夜难眠，揣测榜上是否有自己的名字，焦灼难耐。
酒楼茶肆里，赌徒们狂欢，押注谁能中榜，筹码堆积如山。
在这静谧的夜色之下，无数人的命运已被朱笔写定。
而天亮之后，便将尘埃落定。
最终不过是几家欢喜，几家哭。
......
九月初十，清晨迎来了开榜仪式。
天色微亮，晨雾弥漫。
贡院内已然灯火通明，肃穆庄重。
按照科举规制，黎明前，主考官需率众考官、各大小官员，再次祭拜文昌帝君。
敬香祝告，以示科场公正无私。
供案上，香烛高燃，青烟袅袅。
主考官焚香叩首，随后郑重地走至堂前。
在众人瞩目下，亲手拆封榜筒。
封条揭开之际，他高声朗诵：“开榜大吉！”
话音刚落，贡院外骤然响起衙役鸣锣三响，铜锣声洪亮，震动四方。
一名礼生立刻上前，以朱笔工整誊写榜单。
将一个个名字端正书于黄榜之上。
书写完毕，礼生躬身退下。
监临官再度核验，确认无误后，主考官一声令下。
“放榜！”
贡院大门轰然打开。
门外，已聚集了数百名考生与百姓。
他们从昨夜起便守候至此，屏息等待这决定命运的一刻。
官兵手执长枪，守护外围，维持秩序。
衙役则快步上前，将黄榜张贴于龙虎榜亭上。
榜单刚刚展开，未及看清。
衙役们便齐声高呼：“金榜题名，皇恩浩荡！”
瞬间，沉寂的人群仿佛被点燃，一片欢腾。
“快！看看我中了没有！”
“榜上有名者，便是天命所归！”
激动的考生们蜂拥向前，争相寻找自己的名字。
有人高声欢呼，喜极而泣；
有人面色惨白，呆立当场。
更有人跌坐在地，口中喃喃，不愿相信自己的落榜命运。
与此同时，早已准备好的报子们纷纷出发，疾步奔向中举者家中，敲锣报喜，一路奔走呼喊。
整座城，顷刻间沸腾。
......
放榜不过一个时辰的时间，消息便如疾风过隙，迅速传遍全城。
茶楼、酒肆、赌坊，各方势力的耳目纷纷行动。
将榜单内容送往不同主事者手中。
有人欢喜，有人愁苦，有人则杀意顿生。
赌坊后院灯火微暗，气氛凝滞如死水。
杜半仙坐在堂中，手中紧攥着一张刚送来的黄榜拓本，目光冷冷盯着那鲜红朱笔书写的名字。
林向安的名字赫然上榜。
他的指节微微泛白，掌心却渗出了汗意。
难怪谢云这只老狐狸有恃无恐，一切都不是偶然。
随即，他冷笑一声，声音低沉而阴冷。
三十万两，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昨夜他便已派人收集各方情报，此刻再无丝毫犹豫，三天内，林向安必须死。
随即联系各方势力，准备动手。
一场腥风血雨，已悄然铺开。
与此同时，金蟾阁三楼雅间内，一名镖局手下快步入内，附耳低语。
谢云懒懒地靠在太师椅上，指尖摩挲着茶盏，听完后嘴角微微勾起，忽地朗声大笑。
笑声畅快，带着几分玩味和深意。
林向安中榜。
徐渭川落榜。
李诚落榜。
陆文卿中榜。
他押中了两个人物，即便要赔付十万两，仍旧能净赚二十三万两。
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更妙的是，下注名单是林向安推荐的。
用来迷惑赌坊的。
这小子果然有本事。
谢云低声喃喃，眼底闪过一抹兴味。
不过，眼下才是重头戏。
不多时，管事曾七也得到了消息。
他望着传来的榜单，深吸一口气，脸色阴晴不定。
赵家镖局的钱不是那么好赖的。
二十三万两。
即便是金蟾阁这样的赌坊，一时之间，也难以轻易调动如此巨款。
谢云喝尽最后一口茶，起身拂袖，目光淡淡地扫过曾七，唇角轻轻一勾，语气漫不经心。
“赌局落定。”
曾七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随即强撑笑意，皮笑肉不笑道。
“二爷好谋划，但三日为限，结果还不好说。”
谢云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眼底尽是深意。
待走至门口，他忽然停步，微微侧身，语气随意，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三日后，赵家镖局前来取赌资。”
语毕，他大步离去。
只留下曾七端坐原地，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眼中暗潮汹涌。
哼，休怪他们无情。
要怪就怪谢云选中了你！
在林向安等着榜单的时候，随即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