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徐言恭的一头雾水不同，赵泽倒是知道些内情，不过也只是一知半解。
他笑着劝道：
“郑佑，你还是耐心点，等到明年吧。今年我俩还得先把卖粮的事办妥。”
林向安见状，立刻顺水推舟，把话题接了过去，话音不急不缓，却透着推销意味：
“我们卖的，可是湖州上好的新米。
煮出来的米饭晶莹香糯，味道极好。
价格自然公道，若是数量大、长期合作，优惠更多。
要是有意向，可以直接找我。”
郑佑、徐言恭两家本就是大家族，自家田庄年年有产，却也常会从外头收些米粮，以作调剂。
徐言恭听得一愣，忍不住心里腹诽：
林向安一个举子，竟能这样面不改色地谈买卖，真是少见。
林向安见几人神色各异，又添了一句：
“这些米都是江南漕来的新粮，回头我让阿泽送些过去，你们尝过自然就知分晓。”
郑佑倒显得无所谓，点头应下：“行啊。”
他们家田庄虽多，但一向讲究未雨绸缪，常年屯粮，必要时也会向外采买。
反倒是徐言恭，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带着拒意：
“我家的粮食另有人打理，我说话不算数。要不我给你介绍个管事，你自己去谈吧？”
林向安面不改色的应道，“好啊！”
说实话，赵泽经常怼徐言恭，也不算没缘由。
那人总是心口不一，谁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也就是他一个大人，懒得和一小孩计较。
当然有赵泽作为嘴替，替他出头。
哼，不过他敢介绍人，他就敢去推销。
做生意的，没点脸皮，怎么闯得下去？
徐言恭被噎得说不出话，只闷头喝茶。
林向安见状，不动声色地把话题岔到京城的近况。
往后，徐言恭便少有插话，安安静静坐着。
等到郑佑提议去吃饭时，林向安脸上终于显出一丝倦色，被赵泽敏锐捕捉到。
“今日我娘催我早些回家，就不去了。反正向安回来了，改日再聚也不迟。”
郑佑耸耸肩：“行吧。”
几人又坐了片刻，这才散去。
赵泽借着送林向安的名头，和郑佑、徐言恭分开了。
中午骑出来的马，这会被下人换成了马车。
上了马车厢里，只有赵泽在的时候，林向安这才揉了揉眼，神情疲惫。
“今日是我唐突了，明知道你长途辛苦，还偏让他们一道去接你。”
赵泽颇有些懊恼。
原本只打算自己去，不料郑佑非要跟着，徐言恭也顺势掺和。
林向安闭上眼，淡声道：
“无妨。你们在城门口接我，也算是替我撑了场面。”
话一转，他随口问：“总行那边如何了？”
“都按你交代的办妥了。你今日太累，先好好歇一晚。明日我再来找你，把细节同你说清，再商量下一步。”
“嗯。”
沉默片刻，林向安睁开眼，语气淡漠：
“徐言恭，日后少叫他来我跟前晃荡。”
赵泽愣了愣：“为何？”
“他心底看不上我，却碍着你和郑佑的面子，才勉强装模作样。对我无用，何必浪费时间。”
*
将人送回林宅后，赵泽并未久留，寒暄几句，便径自回府去了。
晚食很简单，大家随意吃了些，便都各自歇下。
次日清晨，雾气还笼在京城街头。
远处的屋脊、树影皆朦胧在一片淡灰之中。
可街巷间，已渐渐热闹起来。
商贩的吆喝声、挑担的吱呀声、马蹄与车轮的碾压声交织在一处，伴着偶尔传来的犬吠，生动而鲜活。
林向安早早起身，洗漱过后，与弟弟妹妹一同用过早膳。
见两个小家伙精神头极好，眼睛里满是对外面新奇的期待，他便打算带他们出去走走。
顺便喊上了林桥、李文山、冯辰几人。
想着正好去一趟浙江会馆，让三人在那边登记，打个照面。
正好段主簿、张县丞托他带来的，正好一并送去。
便赶了辆马车，放上行李。
一行人便往浙江会馆方向而去。
沿街风景热闹非常，挑担卖糖的、吆喝卖早食的、行色匆匆的脚夫，不时与他们擦肩而过。
初来京城的人，目光四下游移，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与惊讶。
林向安牵着王和忠与林嘉月，时不时被两人拉住。
看见路边新鲜小吃，他们眼睛亮亮的。
林向安便随手买下，笑着递给他们尝鲜。
一路行来，不觉已至浙江会馆门口。
原本之前坍塌的墙壁，如今早已修葺一新，门面规整气派。
大门敞开，门前人影寥落。
踏入会馆，便见王管事坐在柜台后，正支着脑袋打盹。
林向安见状，忍不住失笑，上前轻咳两声。
轻微的动静惊得王管事一抖，迷迷糊糊睁开半只眼，语气里还带着几分不耐：
“谁啊？”
可下一瞬，他看清站在面前的人影，整个人怔住。
眼皮猛地撑开，睡意顷刻间消散。
“哎呦喂，林相公！”
王管事几乎是从椅子上一弹而起，脸上满是惊喜。
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连声音都提了几分调子。
柜台旁的伙计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抬头一看，也都露出讶色。
王管事快步绕出柜台，满脸笑意，话里透着真切的热络：
“老夫还当眼花了呢！真真是您回来了！哎呀，您这一走就是几个月，可算把人盼回来了！”
他神情里，惊讶、欣喜与亲切交织，连带着周遭气氛都跟着热络了几分。
林向安身后的林桥、李文山、冯辰，看着王管事这表情转变得如此之快，心里暗暗咋舌。
“王管事，这是我从家乡给您带的特产，您回头尝尝。”
就在林向安说完话，林桥上前，将礼盒送了过去。
“哎呀，多谢林相公，多谢！”
王管事这才注意到林向安身后的一群人，眼神带着打量与好奇：
“咦，这几位是？”
林向安笑着一一介绍：
“这位是阿远的兄长林桥，他俩是舍弟舍妹，
初来京城，我带着出来见见世面。
至于这两位，是我家乡的朋友冯辰、李文山。”
“哎哟，那都是自家人。”
王管事连声笑道，忙招呼着，语气分外殷勤：
“来来来，既然是林相公的朋友，那就是我们会馆的贵客，快请里边坐，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众人随着王管事到了里面的会客厅坐下。
“王管事，劳烦您派个人，帮我把子宴兄、书淮兄叫出来一趟，他们家里人托我带了些东西过来，得亲手交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