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理工大学正门前面是学院路，对面有一条学院胡同。
王振华走进学院胡同，走进第五户四合院，几个老弱妇孺在院子里聊天。
“哎呀，大学生回来啦，大家快来看。”
“大学生，吃饭了没？今天学校里吃的啥？”
“这大学生又给老董带好吃的，在咱这个院子，就数老董最有福气。”
老人们围着王振华唠嗑，七嘴八舌拍马屁，四九城到处都是大学，但大学生还是大熊猫。
王振华经常从学校食堂带饭给姥爷，有时带紫菜蛋花汤，有时带酸辣土豆丝，邻居们很羡慕。
“二大爷，赵大妈，孙大娘……”王振华跟四合院里的老人打招呼。
东厢房开门，王晓莹扑进大哥怀里，“大哥，我饿了。”
董小妮揪着王振华的衣角，“大表哥，我给你洗衣服。”
脏衣服在背包里，王振华把饭盒给姥爷，把背包给小表妹。
赵大妈笑着道，“小妮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绝对倾国倾城。”
二大爷姜云海看着饭盒，笑着道，“老董，打开饭盒让大家开开眼。”
他今年六十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褂子，腰间系着麻绳，拄着自制的枣木拐杖。
每个四合院都有话事人，负责协调邻里纠纷，一般由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
二大爷就是这里的话事人，不是因为德高望重，而是因为他有心脏病。
大家不敢跟他骂街，害怕把他骂死，渐渐地，他就成了话事人。
董大强不想惹他，虽然心里很不情愿，还是当众打开饭盒。
第一层是米饭，邻居们瞪大双眼，现在是困难时期，四九城的百姓也不能天天吃米饭。
拿出大米饭，第二层是青椒炒鸡蛋，有四个核桃大小的鸡蛋。
“我的娘，还是大学食堂的伙食好。”孙大娘舔着嘴唇说道。
“振华，你们食堂炒菜用的鸡蛋真多。”赵大妈直盯着菜里的炒鸡蛋。
王振华轻笑一声，食堂里的菜也没多少鸡蛋，只是食堂大妈特别照顾他。
董小妮自豪道，“食堂领导的孩子在小家电厂工作，领导每次都给表哥很多菜。”
二大爷一阵羡慕，小家电厂生产热得快，热得快是王振华发明，所以食堂领导照顾王振华。
孩子们开始咽口水，盯着菜里的鸡蛋，大人们紧紧拉住孩子，担心他们伸手抢菜。
董大强把鸡蛋喂晓莹和小妮，在邻居们的羡慕中，两个姑娘眉开眼笑。
“二哥，你喜欢吃大葱。”董大强夹出拇指大的葱段。
“你听差了，我爱吃葱花，最爱吃饭店里的葱花咸菜汤。”二大爷笑着道。
众人聊了几句，王振华走到东厢房。
房间里有两张小床，一张断了腿的破桌子，桌子边放着粮缸。
他打开粮缸看缸里的大米，皱起了眉头，上次看粮食是五天前，缸里的粮食没有明显下降。
王振华道，“姥爷，不要给我省粮食，你这么大年纪，晓莹小妮又在长身体，你们不能饿肚子。”
董大强摆摆手，苦笑一声，“不省粮食怎么行？”
他知道外孙每个月只有二十七斤粮票，要交给学校食堂，才能在学校里吃饭。
缸里的粮食是外孙全部的积蓄，吃一点就少一点，早晚有吃空的那天。
吃空就得挨饿，董大强已经饿怕了，只能尽量节省粮食。
王振华道，“姥爷，我早就跟你说，校长正在给我申请每个月六十斤的粮食补贴。”
“八字还没一撇。”董大强说道，“孩子，以后不要给我送饭，我自己养活晓莹和小妮。”
他拍拍外孙的肩膀，“你把全部精力放在学习上，不要因为我们分心，千万不能影响学业。”
语重心长的教诲，王振华有些哭笑不得。
一个六七十岁的外地老人，拿什么养活两个六七岁的姑娘，姥爷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看着他们吃完饭菜，王振华拎着饭盒回到学校，来到校长办公室。
“组织上正在研究是否生产电暖扇，很快就会有消息，你不要着急嘛。”陆必达急切道。
“陆校长，你都会抢答了。”王振华拉个椅子坐他对面。
“天天往我这里跑，你不烦吗？”陆必达说道。
王振华每天至少来这里打卡两次，如果换成别的学生，陆必达早就拍桌子骂娘了。
但王振华是他的宝贝疙瘩，又是电暖扇又是电饭锅，他舍不得骂，也不敢骂。
“粮食补贴的事，你要是再不给我落实，我就去你家吃饭。”王振华说道。
“耍无赖是吧，我又不是你爹，你来我家吃什么饭？”陆必达哭笑不得，“走吧，咱们去找组织。”
两人离开学校，骑着自行车去科学技术委员会。
路过学院路胡同，王振华突然想起忘记给姥爷零花钱了，于是带着陆必达走进胡同。
……
第五四合院，董大强锁门，带着两个孙女外出。
“站住。”二大爷姜云海拄着拐杖拦着他们，沉声质问，“老董，你又去要饭？”
“不是要饭。”董大强急忙摆手。
“你当我是傻子？除了要饭你还能干什么？”
姜云海冷笑道，“我已经跟你说过三次，你再敢出去要饭，就给我滚出四合院。”
这话很难听，董大强有了火气，“老姜，就算我出去要饭，又关你什么事？”
姜云海道，“你出去要饭，丢的是四合院的脸，丢的是四九城的脸，丢的是新时代的脸。”
他的声音很大，街坊邻居纷纷出门看热闹。
董大强愣在原地，出去要个饭而已，跟四合院有什么关系，跟四九城和新时代又有什么关系？
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姜云海来劲了。
“董大强，你要饭的事要是传出去，别人提起我们四合院，就说我们乞丐四合院，这是不是给我们抹黑？”
姜云海一边说，一边用拐杖捣地，“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呢。你想要饭也可以，今天就滚出去。”
他脸色狰狞，王晓莹和董小妮急忙躲在董大强身后。
董小妮想不明白，为什么大表哥来的时候他们是一副嘴脸，不在的时候又是一副嘴脸。
爷爷不让她找大表哥告状，不想因为家庭琐事影响大表哥的学习。
“你欺负人。”王晓莹说道，“我要告诉大哥，大哥肯定会收拾你。”
“我呸！”姜云海怒道，“王振华算个什么东西？四九城的大学生比蚊子多。”
“不许你说我大哥，哇……”王晓莹放声大哭。
院子外面，王振华火冒三丈，听见妹妹的哭声，怒气顿时上头。
陆必达拽住他的胳膊，用力摇头，“别冲动！千万别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