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泽迟眉头一皱,刚想说这边的生态环境好,山林里多半儿有些大型的野物。
又没有修路,光凭他们两条腿往里钻,只怕会很危险。
但紧跟着他又想起,不管对方是不是真的想去,最好都不要总说这些扫兴的话。
他抿了抿唇,认真道:“听起来挺有意思的,咱们可以再多补充一些野外生存的——”
话音未落,他的神情一凛:“你有没有听见,外面的雷声是不是变大了?”
“不对,不是在打雷。”
鸦隐闻声伫足静听,刚才那道轰隆隆的声响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由远及近的如狂风般的呼啸声。
陪同鸦隐一块儿视察工厂的经理,颤悠悠地伸手指向上空:“灯,你们看,灯在晃——”
宫泽迟的反应迅速,一把抓住了鸦隐的手掌,拽着她往出口处狂奔:“快跑!”
如奔雷般袭来的轰隆声响越发靠近,鸦隐顿觉不妙。
这般剧烈的晃动还夹杂着嘈杂的水声,该不会点儿背的碰上地震与泥石流的‘组合大套餐’了吧?!
好在他们本就已经提前巡视过了一遍工厂里的各个区间,现在处于比较靠外的员工用餐区域。
只要再跑快一点,别被活埋就好。
显然,发现异样的并不只有他们几人,原本在流水线上工作的工人们也纷纷离开了原本的工位,往外逃窜。
天花板上的吊扇还好,但悬挂的白炽灯已然随着墙体的剧烈晃动,坠落在地炸开一地碎渣。
原本在后厨处理各种蔬菜肉类的员工,紧跟着发出了道道惊慌的尖叫声。
似乎为了迎合慌乱的氛围,鸦隐甚至听到远处也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宫泽迟拽着鸦隐一路奔跑的速度极快,又几乎没有受到其他人群的拥挤,终于跑出了这幢建筑。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一路跑到与厂区外的空坝连接的主干道,没有一辆车辆还在行驶。
两边的商铺外还有不少行人在往外乱窜,试图离建筑物更远。
鸦隐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视力一向很好,可以清晰地看见工厂后的山坳处有源源不断的泥水洪流裹挟着树木往下倾斜滑落。
宫泽迟紧抓住她的手掌,与其十指相扣:“还不到休息的时候。”
“噼里啪啦”的声响从身侧传来,随着又一阵剧烈的震荡,建筑体上的水泥瓷砖正像被卷入了高速旋转中的破壁机那般,四处飞溅。
扬起的尘土又被淅沥的雨点裹挟,给大地涂抹上一块又一块丑陋的斑点。
然而很快,这些斑点的痕迹被雨水冲刷晕染地更为脏污不堪。
柏油马路的中央,更是忽然迸开来无数道裂痕——
像某种飞速生长的‘枯枝’般,迅速往四周蔓延开来。
鸦隐反应过来时下意识往下看,脚下的柏油路正迅速陷落下塌。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宫泽迟长臂用力一揽,堪堪将鸦隐从陷落处拉回了平整的地面。
二人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眼底的紧张。
这时候也根本来不及再多说什么,径直往地面上的裂痕还没有延展开的前方,迅速奔逃。
一路‘兵荒马乱’,不但要小心地面是否还会再度开裂,还要防备从周围建筑物上剥落的钢筋水泥。
即便是在重生前快被迎面袭来的泥头车撞上的前一刻,胸腔里的心脏都不如此刻跳动得如此急促。
她的呼吸里,不仅充斥着雨水与尘烟混合的土腥味儿。
更因为高强度的奔跑跳跃,所导致肺部像破旧的风箱那样——
每‘抽拉’一次,都发出呼啦啦的喘息,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
一连跑过可能有2个街区,强烈且持续性的震动终于稍稍停止,鸦隐得了稍许喘息的时间,奔跑的速度渐缓。
刚回头往身后一瞧,便见原本她和宫泽迟刚才跑来的那片停着数辆小轿车和小电驴的位置,已经成为了一片下陷的空洞。
“轰隆隆——”
又是一道骤然响起的巨响,鸦隐舒张着发麻的手掌,侧头看向身旁的宫泽迟。
甚至都不想再维持因为身高差距而仰头的动作,只将视线游离在对方急促起伏的胸膛上。
“这是打雷吗?”
鸦隐伸手将粘在前额的一撮湿透的刘海往后拨,一时也分不清是被雨水还是汗水浸湿的。
或许为了缓解心头紧张的下意识使然,她甚至思维发散到了宫泽迟还算轻便的衣着上——
或许是因为并不在正式场合,也没有工作上的安排,他终于不再把自己搞得像个小老头一样。
换上了轻便的休闲运动夏装,才能拉着她跑得如此之快。
宫泽迟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沉沉地望向远处的高楼。
即便隔着大片街区的距离,却依然能瞧见从楼体周围忽然扬起的黄土,像一朵‘蘑菇云’。
鸦隐也没再追问,随着他的视线望去,低声呢喃:“房子坍了。”
宫泽迟的目光闪了闪,补充道:“你家的药材炮制厂就算没被地震震塌,现在也应该被后山冲下来的泥石流给埋了。”
“损失会很严重吗?”
鸦隐缓慢地摇了摇头:“不过是损失一批货罢了,我担心的是里面的人……可是明明不应该啊……”
在经历过高强度肾上素飙升后,她的理性思维再度上线。
如此强度的地震,如果新闻报纸轮番播报她不可能没有一丁点儿印象。
更何况她也从未听外祖提起过,自家药材厂或水果加工厂因地震被埋带来极大损失的事。
明方市的确属于地震带,但又有谁知道十几年前震源在靠近市区的那次大地震后,又会在这么一个偏远山坳里的小城,再度发生如此强烈的地震呢?
这样的天灾……难道是她这只重生而来的‘蝴蝶’震动翅膀,可以引起的连锁反应吗?
宫泽迟见鸦隐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以为对方是在为那些可能被埋在建筑物里的工人而感到难过。
他的指腹蹭了蹭对方的手背,低声安抚道:“在天灾发生时,我们能够逃出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