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校长,出事了。”刘挺敲着办公室的门说道。
这句话一出口,打破了屋内原本还残留着的余温与沉静。胡天硕一手搭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指尖划过那几乎刮得干干净净的胡茬,他眉头略皱,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旋即将那一抹情绪掩藏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马上来。”他语气平静,甚至还略带着几分柔和。
等门外脚步声远去,他整了整领口上的褶皱,又拉了拉袖子,将身体上的些许慵懒驱赶得一干二净。他走到郭老师面前,双手搭上她的肩,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胛骨,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替自己寻找安稳。
郭老师抬起头,那双水润的眸子里,刚才的温柔还未退散,像一汪春水轻晃着不安的波纹。
胡天硕低下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又转而托起她的脸,像是要将她的面容深深记在脑海中。他声音低沉却坚定:“我等下就来。”
郭老师点了点头,轻轻地在他脸颊上印下一吻,随后转身,走向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她拉下灰白色的窗帘,遮住了屋外午后的光线。
胡天硕深吸一口气,片刻后吐出,将满腔尚未消散的情绪压回体内。他快步走出办公室,目标明确地前往物理办公室。
推门而入时,他脸上已重新挂上平时那副得体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刘老师,你好啊。”他语气亲切。
刘挺一看到他,立马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那张写满担忧的脸上略带激动。“哎呀!胡校长!您也知道西溪郡那边的事了?”
“知道个屁啊!”胡天硕一边摆摆手一边摇头,脸上的笑容隐隐抽动着,他眉宇间写满了焦虑,“我刚才还在办公室里忙着研究那份人事报告呢!”
“是学车中学的方应根!”刘挺像是终于找到倾诉对象似的,连珠炮一般说着,“他今天在全校会议上,公然抨击了您与火星政府签的《胡天硕-晓聂条约》,还有《搞姬郡协议》!他不仅说这些协议是‘殖民地卖身书’,还说要带领学生脱离火星的压迫!”
胡天硕瞪大了眼睛,语调提高了几分,“还有这种事儿?其他老师都是什么反应?学生们听得进去吗?”
刘挺摇头叹气,像是替整个教育界感到无奈。“现在的学生,早就积压着不满了。这次他这么一说,反倒点燃了他们的火。你不知道,大家都在议论,要召开临时校务会议,商讨西溪郡的‘独立自救’问题。”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一堆讲义和试卷之间抽出一份当天的《胜蓝日报》,急匆匆翻到某一页,将那一栏黑框加粗的新闻标题推到胡天硕面前。
“您看这里!”他指着纸上的一行字,“西溪郡太守凉皮鸭正式提出辞呈,尽管理由未明,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们已经在筹建所谓的‘西溪郡独立政府’,就差挂个牌子了!”
胡天硕看完那则沉甸甸的报道,脸上却没有立刻浮现出明显的情绪波动。他只是轻轻地将那份报纸合起,又递还给刘挺。
“哦?凉皮鸭居然真滚蛋了。”他语气很轻,听起来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
“胡校长,您可得三思啊!”刘挺神情愈发焦虑,说话时手都忍不住挥动起来,“西溪郡真要是搞独立,那胜蓝在整个地球的布局就要被撕裂一块,西溪郡可是我们和火星政府维系关系的最关键地带,是个中间地带,既能谈判,又能施压。没有了它,我们就像失去了手里的棋子——成了砧板上的肉了!”
胡天硕没有应声。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慢吐出,整个人陷入沉思。他的双手缓缓地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像是在把压着脑壳的那些思想一根一根地理顺、按下。他额头隐隐跳动着青筋,却始终没发出一句话。
刘挺站在一边看着他,不敢多言。空气在此刻也变得沉重了,办公室里原本的钟表滴答声突然变得异常响亮。终于,胡天硕睁开眼睛,那一瞬间眼中已不再有迟疑,只有一种夹杂着忧郁和决然的沉稳。
他望着办公桌前那枚代表胜蓝教育部的徽章,缓缓说道:“我胡天硕一生从未做过后悔的事,可这一次……如果我不答应方应根的要求,恐怕分裂的就不仅仅是西溪郡,而是整个胜蓝的内部结构。”
“胡校长!”刘挺一下站了起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方应根他根本就不是真正在意西溪郡的存亡!他是拿西溪郡当饵,是要用它挑拨我们和火星政府的关系啊!他甚至愿意牺牲整个郡来成就自己的一场政治豪赌!”
胡天硕抬起手,示意他冷静,“我知道,我什么都明白……但问题是,现在能稳住全局的,就只剩下我们这条中线了。你我都是在泥里打滚多年的人,看得出他这次是真的动手了。”他顿了顿,低声补上一句,“而且……也有人愿意站在他身后。”
这话音刚落,还没等他把“咱们……”的下一句话说出口,办公室的门“砰”一声被推开。
宋jojo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额头上冒着一层细汗,手里紧紧攥着一张通体漆黑的报纸。那黑纸如同浓墨般厚重,一拿出来,屋里气压都似乎低了几分。她快步走向胡天硕的办公桌前,将报纸“啪”地一声摊开,指着正中央一则醒目的黑底白字新闻标题。
“胡校长!您快看!布朗·贝尔用他的特权在今天的《胜蓝日报》上对您进行了公开诽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