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神殿的石门,在他身后沉重地合拢,发出一声闷响,仿佛将整个九重天的光与暖都隔绝在外。
他拖着仿佛灌了铅的步伐,每一步都在光洁如镜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虚浮的印记。
这座殿宇,是他用尽阴谋与心血换来的巢穴。
然而,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他却从未染指。
此刻,上面正坐着一对男女,他们曾对他卑躬屈膝,如今却用他的把柄,像牵线木偶般操控着他。
他的目光阴鸷地扫过大殿,最终落在空无一物的地面。
那天,为了对付岩洪超与凌博渊,他绞尽脑汁,将一缕神识沉入凡间的地神殿分身。
也正是在那时,他感知到了——来自地脉深处的,一丝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邪恶搏动。
那是属于他,作为地神的领域,任何异动都无所遁形。
起初,他只当是寻常魔物,但当他深入探查,一个惊天的发现让他欣喜若狂。
那并非单一的魔物,而是一个源头,一个可以无限滋生邪恶的“母巢”!
更妙的是,这种邪恶会传染,会同化。
它如瘟疫般扩散,将意志薄弱者尽数化为同类,生生不息。
这便是妖魔,杀之不尽的真相。
地神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张底牌,比任何威胁都更有力。
他绝不会让第二个人,知晓这个秘密。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只要那个源头还在,邪恶便会如雨后春笋,源源不绝。
它需要的是什么?
不是鲜血,不是祭品,而是时间。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等待的耐心。
地神殿的石门发出沉闷的合拢声,惊动了宝座上交颈而卧的两人。
蝎冥远缓缓抬起眼皮,那双幽深的眸子如古井无波,却带着一股审视的寒意,落在殿中那个步履沉重的身影上。
他怀中的蟾昕瑶慵懒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娇媚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耐。
“事情如何?”
蝎冥远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枚冰锥,精准地刺入地神的耳中。
地神停下脚步,微微躬身,将所有的屈辱与不甘都压在面具之下,声音平板得没有一丝起伏:
“计划……出了纰漏。”
“岩洪超的火葫芦,是件能释放业火的法宝。”
他顿了顿,补充道:
“真正的业火,可焚尽万恶。”
“废物!”
一声尖锐的娇斥,划破大殿的沉寂。
蟾昕瑶从蝎冥远怀中支起身子,柳眉倒竖,眼神里满是鄙夷:
“偷过来不就行了?”
“这种小事,还要我们教你?”
地神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嘲讽:
“仙家灵宝皆有灵性,若非其主,妄动者,必遭反噬。”
“在下可不想,化作一捧飞灰。”
“蠢货!”
蟾昕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娇笑起来,笑声却冰冷刺骨。
“谁让你自己去了?”
“找个替死鬼去试!”
她伸出涂着丹蔻的纤纤玉指,虚点着地神,语气充满了玩味与残忍:
“成了,是咱们的好运;死了,是他命贱。”
“从头到尾,与你何干?”
“这点脑子都没有,你是怎么坐上地神之位的?”
“金蟾仙子,教训的是!”
地神的声音平静无波。
他躬身告退的姿态谦卑至极,但当他转过身,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只剩下如寒铁般的阴鸷。
“教训的是?”
他在心中冷笑,这四个字像淬毒的针,刺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地神殿的石门在身后合拢,隔绝了那对男女的视线。
一只蝎子,一只癞蛤蟆……也配教训地神?
他身形一晃,化作一道几乎无法捕捉的残影,消失在九重天的云层里。
那不是逃遁,而是奔赴。
当他的双脚,踏入凡间那座,真正的地神殿时,一股熟悉而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里没有九重天的华美,却让他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
这是回归巢穴的安心。
他一步步走上台阶,在那蒙尘的宝座上缓缓坐下,指尖划过冰冷的扶手,仿佛在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忙活了几万年,终究还是回到了这里……”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嘲,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的解脱。
就在此时,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悸动!
那股熟悉的邪恶异动再次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狂暴、更加纯粹。
地神浑身一震,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没错……我的猜测完全正确!”
他喃喃道:
“它们在进化,在变强!”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迅速成型,清晰得如同掌纹。
蝎冥远,蟾昕瑶……你们的天敌,不就是这世间最纯粹的邪恶吗?
他想到这里,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而压抑的笑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充满了血腥的快意。
“既然如此,就用你们的命,来为我铺路吧!”
青丘仙境,林深不知处。
一抹雪白的身影,在斑驳的树影间穿梭,如流光,如飞絮。
九条蓬松的巨尾在身后舒展摇曳,每一次跳跃都带起一阵清新的草木芬芳。
这九尾狐正玩得兴起,忽然,一股不祥的气息自地底升腾,污浊的黑烟扭曲着,凝成了地神的人形。
那黑烟仿佛带着腐蚀性,所过之处,青草瞬间枯萎。
九尾狐灵巧地一个后跃,稳稳落地,周身华光流转,瞬间化作一位白衣男子。
他并未立刻看向地神,而是先弯下腰,指尖轻轻拂过一株被黑气侵蚀的兰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随即,他才缓缓抬眸,目光落在了地神身上。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明亮如星辰,却又深邃如古潭,仿佛能洞悉世间一切善恶。
眼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本该是慈祥的,此刻却带着一丝审视的冷意。
雪白的长发如月光瀑布,未经束缚,随意披散在肩后,仅以一根简单的白玉簪束起部分,更显其随性中的高贵。
他身姿挺拔,一袭纯白衣袍不染纤尘,仙气与王威在他身上完美交融,既有仙家的飘逸出尘,又有王者的不怒自威。
耳垂上那簇银白的绒毛,是他唯一的兽形印记,此刻却微微颤动,昭示着主人的警觉。
他开口,声音温润如玉,却字字清晰:
“地神突然到访青丘,不知所为何事?”
他,便是九尾狐王,姓狐,名文,字梓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