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稍微琢磨了一下，便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赵颂麒这人，确实有想法。
眼下这年月，跟村里签也不是不行，但跟自己签，这买卖的主动权就抓在自己手里了。
以后在村里，自己说话的分量，那就不一样了。
最后，赵颂麒把拟好的合同递过来。
张平接过来，一个字一个字，仔仔细细地看。
确认没问题，他呼出一口气，笔尖落在纸上，签下名字。
笔锋落下，“张平”二字，每一划都仿佛有千钧重，墨迹深深刻入纸张纤维。
落笔后，他长吁一口气，紧绷的神经倏然松弛，脸上流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妥了！”张平猛地伸出手，牢牢攥住赵颂麒的手，嗓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赵老板，这份情，我记下了！”
“张平兄弟，客气啥？咱们这是彼此成就嘛。”赵颂麒脸上也绽开了笑容，亲热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放心，这条路，咱们走得稳！”
张平紧攥着那纸契约，粗糙的纸面似乎带着温度，一股暖流直抵心窝，熨帖了五脏六腑。
凭着这个，不单是他张平，整个村子都多了一条生计！往后的光景，定然一天比一天有盼头！
说不定啊，真能凭着这个，闯出点名堂来。
赵颂麒重新给他续上热茶，脸上的喜色是怎么也藏不住：“张哥，今儿可真是好事成双！我爸醒了！医生说，人没事儿了！”
张平一愣，随即惊喜涌上脸：“真的？赵老先生醒了？那敢情好！太好了！”他是真替赵颂麒高兴，这几天看他眼圈都重了不少，老人家没事，他这根弦也能松松了。
赵颂麒摸出一根烟递给张平，自己也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带着几分释然：“可不是嘛，早上刚醒的，我妈当时就绷不住了，眼泪差点掉下来。医生说再观察几天，没事就能家去了。等他老人家回去，说啥也得请你到家里坐坐，我得替我爸好好谢谢你！”
“颂麒，你这就外道了不是？老先生身体好比啥都强，等老先生家去了，我肯定得去瞅瞅。”张平没直接应下吃饭的事，估摸着赵颂麒家里刚缓过劲儿，事儿肯定还多着呢，不想去添乱。
“哎，还叫啥赵老板，生分了！你比我大，我喊你张哥，你就叫我颂麒。你可是我爸的救命恩人，往后咱就兄弟论！”赵颂麒伸手拍了拍张平的肩膀，话说得恳切，“到时候，你可得把嫂子一块儿带来，我爸妈都念叨着要见见你们呢。”
看他这热情劲儿，张平也不好再推，笑着点头：“行，等赵老先生回家，我领着我爱人，一块儿去看看他老人家。”他扫了眼桌上还摊着的文件，明白赵颂麒还有正事要忙，便站起身，“颂麒，那你先忙着，我这就回去了。”
“好嘞，张哥慢走，路上留神。”
赵颂麒也起身相送，直将张平送到公司大门外，目送他身影融入街景，方才折身返回。
离开胜利贸易公司，张平那心头，简直像揣了个小太阳。
他信步往回走，思绪飞快地转：这事儿回去得怎么跟乡亲们讲清楚？接下来收山货的摊子又该如何铺排？
猛不丁地，前方路边聚起一小撮人，隐约有喧嚣争执声透出。
好奇心驱使，张平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朝那边挪了过去。费劲挤进人堆定睛一瞧，嚯，场面正僵持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同一位年轻姑娘正纠缠不休。老头手里攥着把掉了漆的旧二胡，姑娘则死死护着怀中的布包，脸庞涨得紫红，眼眶里泪光闪烁，泫然欲泣。
“大爷，求您高抬贵手，把包还我吧，我的钱全在里头呢！”姑娘的声音带着哭音，孤立无助。
“呸！谁让你走路不带眼睛撞上我的？想就这么走了？门儿都没有！不赔钱，休想开溜！”老头儿脖颈僵直，唾沫横飞，几乎要溅到姑娘脸上。
“我……我当真不是有意的，身上确实没带钱……”姑娘急得直跺脚，一副走投无路的模样。
张平打量那老头一副倚老卖老的凶横相，再看看姑娘那孤立无援的窘迫。这闲事，看样子非管不可了。
他向前迈了两步，恰好挡在老头身前：“老人家，差不离就得了。姑娘家也不是故意的，把包还给人家吧。”
老头儿拿眼角瞥了张平一下，鼻孔朝天地哼道：“你算哪根葱？咸吃萝卜淡操心！”
张平嘴角微扬，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是谁不打紧，打紧的是，您老这包，若再不松手，恐怕就得请警察同志来断个是非曲直了！”
“警察”二字入耳，老头身子明显一颤。
自己本来就想讹诈几个钱花，见了警察，那可就得进去了
当下手一软，将那布包往姑娘怀里一推，嘴里含糊不清地咕哝了一句，扭头便往人群里钻，企图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张平怎能让他就此离开！
他手快得很，一把就薅住了那老头的胳膊。
话里头，淬了点冰碴子：“跑？没那么容易！”
胳膊被钳住，老头立马嚎上了：“松手！松手！干啥呢你？大白天的抢劫啊！”
他那嗓门扯得老高，尖利刺耳，就想让周围人帮腔，好挣开张平。
那年轻姑娘刚把包搂紧，心还怦怦跳，指着老头就冲张平喊：“大哥，谢谢你！快报警，他是个惯偷！我刚才瞅见他拿一样的法子，偷了旁边那大妈的钱包！”
这话一出，围着的人群里“嗡”地一声，议论开了。
有人也指指点点，说这老头确实老在这片晃悠，手脚不干净是出了名的。
张平朝姑娘点了下头，让她安心：“放心，这就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他转回头，对着老头，“老实点儿，少耍花样，不然有你罪受！”
老头一看风向不对，立马换了副腔调，开始哼哼唧唧：“哎哟，哎哟喂，胳膊，我胳膊要断了！小伙子，你要我老命啊！”
他脸上硬挤出几道褶子，企图装可怜蒙混过关。
张平压根不理这茬，手上劲儿又紧了紧。
老头疼得脸皮子直抽抽，却不敢再大声嚷嚷，只剩下低低的哼唧声。
周围人指指点点的声音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