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摩尼教的离开,睦州百姓完全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
在他们眼中,摩尼教的到来,并未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而如今他们要走,却把整个城搅得满城风雨。
为了准备撤离,摩尼教的人四处收缴骡马车辆,这让百姓们本就困苦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百姓们对于原本那些欺压他们的士绅,向来是敢怒不敢言,毕竟士绅们在当地根基深厚,有着各种势力背景。
而对于这些打着摩尼教名号的兵卒,百姓们更是连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这些兵卒虽然打着反抗朝廷的旗号,可在百姓看来,他们的一些行为与官军并无太大区别,甚至在某些时候更加蛮横。
尽管这段时间因为摩尼教占据睦州,朝廷的人暂时没有来收缴花石纲,百姓们难得有了片刻喘息之机。
但所有人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一旦官军重新夺回睦州,肯定会变本加厉地搜刮。
毕竟朝廷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叛逆”之地,为了弥补所谓的损失,也为了给其他地方的百姓一个 “教训”,届时的压迫和剥削恐怕会更加严重。
毕竟有句老话,叫“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
坐在马上的方腊,看着街道两边眼神躲闪的民众,心中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低头长叹了一声。
他明白,自己的起义军虽打着反抗朝廷、为百姓谋福祉的旗号,但因为那些长老,旗号也只是旗号,在占据了睦州城这么久的时间里,似乎并未真正为百姓做过什么实事,哪怕是简单的修桥补路,分地分粮,他们摩尼教都没有做,所做的只是传教传教还是传教!
这让百姓如何信任他们?如何支持他们?
方腊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吕师囊注意到了方腊的异样,脚磕马腹,催马上前,关切地说道:“教主有何烦闷?师囊虽才疏学浅,但是也能为教主出些主意!”
“吕兄弟可了解梁山?”方腊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思索,向吕师囊问道。
吕师囊抬眼望向远处,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感慨道:“之前在台州时,常听海边故人说起救命船一事,教主可知道?”
“还请细说。”方腊微微皱眉,他所知所闻皆局限在睦州一地,台州对他来说,已经太远,就连梁山,也不过是之前割漆时,跟着主家送货,听路边酒馆有人提及。
“朱勔征要花石纲,惹得百姓走投无路,家破人亡。”吕师囊缓缓说道,语气中带着对朝廷恶行的愤慨,“梁山不知道从哪里听闻,便征集数条大船渡海前来,船帆赤红,极为醒目。每船可乘三四百人,就在海岸附近游走。他们这么做,为的就是给那些被花石纲逼得绝境的百姓一条活路,不少人因此得以逃脱苦海。”
“原来如此……”方腊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不过,教主若是想要学梁山,怕是……”吕师囊欲言又止,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
“不敢有此奢望!”方腊连连摆手,神色颇为无奈,“咱们教中虽然也有些产业,但是除去养兵之外,钱财已经不多,哪里能像那位梁山之主,造出那些大船!”
方腊长叹一声,心中满是苦涩。
梁山势力雄厚,能耗费大量财力物力打造大船解救百姓,可自己的摩尼教,先不说在应对朝廷围剿、维持日常运转后,能不能承担如此庞大的开支。
就是那些长老,也不会让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情!
他们所看重的,只是自身,最多带上点教派,百姓困苦?对他们可是好事!只有越苦的百姓才能拜入教门之中!
“再者,咱们如今的处境与梁山不同。”方腊接着说道,眉头紧锁,“梁山虽有诸多豪杰相助,然行事有他们山寨之主一言而决,相对自如。而咱们,不说此时被朝廷重兵围困,四处转战,自顾不暇,实在没有余力像梁山那般行事,便是做,也有上面那些长老诸多掣肘!”
“话虽如此,但梁山的做法,却值得咱们借鉴。”吕师囊沉思片刻后说道,“咱们虽不能像他们一样豪气,但在歙州,山高水远,那些长老自顾不暇,哪里能顾上咱们,到时候不管是分田分地,还是开仓放粮,鼓动人心,皆是教主心意。”
方腊听了吕师囊的话,眼前一亮,微微点头道:“吕兄弟所言极是。”
江南东路,江州地界,揭阳岭下。
催命判官李立,正于自家那看似普通的客栈内,有条不紊地处理着一头“肥羊”。
所谓“肥羊”,便是那些途经此地,被李立等人盯上的过往客商。
只见他挽起衣袖,露出结实的胳膊,脸上挂着笑,手中的刀有条不紊的对案板上的肉进行分解,血液溅射到他脸上,也不过是用手背一蹭,手上丝毫不乱。
“兄弟们,给那几位朋友的口信可传过去了?”李立一边忙活,一边头也不抬地问道。
“掌柜的放心,咱们亲自上门,给那些好汉都说明白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喽啰连忙上前,点头哈腰地说道,“那些好汉们也都应承了!”
李立微微点头,手中的动作不停,“很好,可别误了大事。”
“掌柜的,您就瞧好吧!那几位好汉听了咱们的提议,也是心动得很呢!”喽啰笑着说道。
“哼,光心动可不行,得落到实处。”李立冷哼一声,将处理好的“肥羊肉”放置一旁,擦了擦手上的血迹,“这几日,多加留意,莫要出了岔子。等与他们谈妥,咱们便大干一场!”
“就是!得大干一场!”喽啰们纷纷附和。
李立哈哈笑道:“那梁山的姜齐,不过是个秀才,能有多大能耐?方腊也不过是个靠着神神叨叨哄骗信众的神棍罢了。还有那江湖上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田虎,说到底不就是个猎户出身,能翻出什么大浪?之前闹得热闹的芒砀山宋江,不也只是个小吏,最后还不是乖乖被诏安,临了还死在自己兄弟手上!”
“咱们兄弟差什么?咱们在这揭阳岭上,哪个不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狠角色!”李立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道,“如今有了那些好汉相助,咱们也能拉起大旗,啸聚山林。到时候,吃香的喝辣的,过上大口吃肉,大称分金的快活日子!”
“到时候,俺就不是催命判官,俺就是催命阎王!江东阎王!整个江东,都得知道咱们的厉害!”
喽啰们顿时起哄,齐声高呼:“跟着掌柜的,咱们肯定能闯出一番大事业!催命阎王!催命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