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宪兵队的深处在修建一栋小楼,由董彬牵头操办。
大卡车里装的都是人,还都是青壮年。
他们对外宣称是为了两国友好,给百姓创造工作机会。
发放的待遇很优厚。
但是进去的工人,就没有出来的。
我们做了很多劝说百姓的工作,但他们都被眼前的利益迷了眼。
争先恐后地去抢那份工作......唉!都是国难害的!”
江又年听到这儿,心里陡然紧张起来,“进去的青年都被挖了心?他们要那么多心脏做什么?”
冥主转头,讳莫如深地看向江又年,“我最开始说了,董彬常年在国外接受治疗。”
江又年心跳漏了一拍,“心疾?”
冥主默然地点了点头。
“日军高层利用平民做生物实验,董彬替他们送去实验体,得到的好处就是。帮他找到心源。
长卿利用报社的关系进到了宪兵队,暗中拍下了很多证据。”
说到这儿,江又年注意到冥主搭在膝盖上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他被发现了?”
故事的结局已然明了,只是其中的残酷却让人不禁捏了一把汗。
冥主凛了凛心神,拎起茶壶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
只是那漫出来的茶水却昭示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那些骇人的照片胶卷是被藏在尸体里带出来的,送信的人,是长卿......”
江又年眼眸骤然睁大,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我们在乱葬岗的尸堆里找到了长卿,浑身早已没有一处好地方,心脏也没了......长卿临死前把胶卷藏在了身体里,才得以把这个情报送出来!
这些证据,向全世界揭露了他们用活人做实验的暴行!”
冥主手上的杯子应声破裂,温热的茶水顺着他的手背蔓延,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上。
江又年心里久久难以平静,他没想到,谢长卿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样残忍地被杀害!
江又年立刻就想到了这之间的关联。
“所以,是长卿的心脏救了董彬。”
冥主几乎咬碎一口牙,“是,在找到长卿的当晚,组织发起了总攻。
董大海被当场诛杀,但是董彬却逃了。
我们当时根本没想到董彬身上去,才放任他逃走了。
战斗很激烈,我也在当晚牺牲。
我来到黄泉没多久,南州也来了。
可是你却早早地走了,茫茫黄泉,没有你的踪影。
我们便一直等,一直等......”
江又年凝着冥主眼角的那滴泪,只觉得心如刀绞。
那是一个父亲对儿子的愧疚与思念。
“不知道等了多久,你来了,可那不是你。”
冥主悲戚的眼神看向江又年,“你又死了,还是出事的那个年纪,死于心脏病。那时你已不认得我和南州了。
我们亲自送你上了去彼岸的船,当时渡你的人,是老冯。
后面两次,同样的年纪,死于心脏病。
渡你的人,一直是老冯。”
心脏病!老冯!
江又年猛然一震,脑海里瞬间明朗起来了。
难怪老冯说他这是第四次渡自己过河了。
那前面的三次,不就意味着......谢长卿后面三世的转世都死了!
而且,都死在了他牺牲那一年的岁数,而且都是死于心脏病!
“是因为心脏被挖了才导致他的转世一直患心脏病吗?”
江又年猛然想起了自己被抛弃的原因。
不会,是因为什么先天心脏病被抛弃的吧?
可是他从小一直身体康健,没有心脏不舒服的时候啊。
除了那次熬夜心口抽痛来到这里。
“是,所以我和南州一直在找董彬的转世,一定要把你的心找回来,这样的命运不该生生世世缠着你。
可是他始终没有出现,直到那一天,南州紧急拨调人手在忘川河上拦住了一个人。
我们才找到董彬的转世。
原来他竟然一直在怨境里作恶,难怪我们找不到人。
人抓到了,但是心却出了问题......他那转世之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积攒恶业颇多,早已把你的心侵蚀得千疮百孔......”
冥主歉疚地眼神落到江又年脸上,“孩子,多亏了南州,往后生生世世你都能安然无恙。
是我们谢家欠他的,是我们父子俩亏欠他的。
他为了你做得已经够多了,万不可再赔上命。
时间到了,必须送他走了。
早先我已经催促过他,他始终不愿离开,总想把你送走之后再离开。
没想到,怨气已经把他侵蚀到了那个地步!
他把自己困在了过去,困在了那场战争里。
若非是为了逼他离开,我怎么会下令取消平怨呢?”
江又年凝着那双眼,眼底的泪花控制不住地往上涌。
是他欠谢南州的,永远也还不清,永远。
他不会让谢南州死的。
江又年艰难起身,“明天早上,我送他过来。”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冥主幽幽叹了口气。
江又年失魂落魄地回去,路上老冯一句话也没说。
既然今天自己能够过来,明天,他也能够送谢南州过来。
最后一面,最后一面。
回到20楼,江又年拉着谢南州说要跟他玩儿个游戏。
谢南州高兴地点头答应了。
之后江又年便拉着宋姨和宋苒过来,让谢南州跟她们一起走,自己背对着他们走,谁能做到不回头,谁就赢了,奖励他吃个大鸡腿。
谢南州自信满满地点头,虽是不爱说话,但也知道了好胜心是什么。
众人眼神哀默地看着院子里的这场游戏,谢南州被宋姨牵着往前走,总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回头,每次回头,都能看到站在原地始终看着他这个方向的江又年,笑得勉强。
一次一次,江又年鼓励着谢南州,“真棒!比上次晚回头30秒!再来!”
中午冥主没来,江又年拉着谢南州练了一个下午,练到谢南州已经可以独自一个人往前走五分钟不回头了。
他才终于松口了,“好了,不玩儿了,你已经赢了,我们明天再玩儿。”
晚上的饭桌上,冥主还是没来。
大家虽是没那么紧绷,但饭桌上的气氛很低沉。
低沉到没有人愿意抬起头来吃饭,不时有压低的抽泣声从桌子下面传来。
只有谢南州,捧着他赢来的大鸡腿吃得开心。
江又年强颜欢笑着给谢南州夹菜,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慢点吃,慢点......”
慢点,时间再走得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