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花果香里的药铺情
民国十七年入夏,江南小镇连月无雨。毒辣的日头把青石巷的青石板晒得发烫,风卷着尘土掠过街角,连巷口老槐树上的蝉鸣都透着股焦躁。百草堂的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悬壶济世”的木匾被晒得褪了色,却仍透着股沉静的药香。
王宁站在柜台后,指尖捻着一味晒干的麦冬,眉头拧成了疙瘩。他身着半旧的月白长衫,袖口沾着点点褐色的药渍——那是今早炮制药材时溅上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圆镜,镜片后那双原本温和的眼睛,此刻正望着铺外排队的百姓,满是忧色。“王大夫,再给我抓点润肺的药吧,我家那口子咳得整夜睡不着。”排在最前的李大娘拄着拐杖,嗓门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鬓角的白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布满皱纹的脸颊上。
王宁还没开口,旁边负责抓药的王雪先急了。她扎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辫梢用红绳系着,身上的浅绿布裙衬得她眉眼清亮。小姑娘踮着脚往药柜里看,声音带着几分无措:“李大娘,川贝和百合都卖完了,昨天最后一点,给张铁匠家孩子留了。”话音刚落,排队的百姓顿时骚动起来。“怎么又没了?”“钱老板那边把药材都囤起来了,一斤甘草都要涨三成价!”议论声此起彼伏,王宁听得心里发沉。他抬眼望向街对面,济世堂的黑漆大门紧闭着,门旁挂着“今日药材售罄”的木牌——孙玉国准是又把药材藏起来,等着抬价了。
“大家稍安勿躁。”王宁放下手中的麦冬,声音温和却有力,“我再想想办法,绝不会让大家无药可医。”他转身走向内堂,妻子张娜正坐在灶台前,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陈皮。她穿着素色的布围裙,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沾着些灶灰。见王宁进来,她停下手中的铁铲,眼角带着关切:“外面百姓的声音,我都听见了。库房里的润肺药材,真的见底了。”王宁点点头,走到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泛黄的古籍。他的手指修长,指腹上布满细小的老茧——那是常年翻书、抓药磨出来的。“我记得以前看过一本《本草备要》,里面提过一种野果,能清热生津、润肠通便,或许能解眼下的急。”他一边说,一边抽出一本封皮破损的线装书,快速翻阅起来。
“你说的是无花果?”张娜凑过来,看着书页上的插画。画上的果树结着梨形的果实,旁边标注着“味甘,性凉,归肺、胃、大肠经”。她眼睛一亮,“后山的坡上,好像就长着几棵野生的无花果树!”“真的?”王宁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了起来。他转身往外走,“我这就带着张阳和小雪去采摘,早一点采回来,就能早一点帮百姓治病。”
刚走到外堂,药师张阳迎了上来。他头发已有些花白,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的灰布长衫总是一丝不苟,胸前别着一个素色的香囊——里面装着他自己配的安神药材。“掌柜的,我跟你一起去。后山的路不好走,我熟悉地形。”王宁正想答应,角落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声音:“算我一个。”林婉儿从柱子后走出来,她穿着便于行动的短打,腰间系着一把短剑,乌黑的头发束成马尾,露出的脸庞线条利落。作为百草堂的护道者,她平日里很少露面,却总在关键时刻出现。“孙玉国为人狡诈,你们去后山,难保他不会让刘二使坏。”
王宁想想孙玉国往日的所作所为,点头应下:“那就麻烦婉儿姑娘了。小雪,你去准备竹篮和镰刀,我们这就出发。”王雪脆生生地应了声,转身去库房拿工具。张阳则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止血的草药:“后山有荆棘,备着点,以防万一。”
一行人很快收拾妥当,推开百草堂的大门。阳光依旧刺眼,巷子里的百姓见他们背着竹篮,纷纷围上来询问。王宁停下脚步,大声说道:“大家放心,我们去后山采摘一种能治病的野果,很快就回来。”百姓们的眼神里满是期盼,李大娘拉着王宁的衣角,哽咽着说:“王大夫,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王宁点点头,带着张阳、王雪和林婉儿,朝着后山的方向走去。
他们刚走出巷口,对面济世堂的侧门悄悄开了一条缝,刘二探出头来,贼眉鼠眼地盯着他们的背影。他穿着短褂,腰间别着根棍子,脸上带着几分阴狠。见四人走远,他转身跑回堂内,对着正在算账的孙玉国谄媚地笑道:“掌柜的,王宁他们去后山了,好像是要找什么野果。”孙玉国放下手中的算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穿着绸缎长衫,手指上戴着枚玉扳指,眼神里满是算计:“野果也能治病?我看他们是病急乱投医。你带上几个人,去后山把那些果树毁了,绝不能让他们拿到能治病的东西!”
刘二应了声,兴冲冲地召集人手,朝着后山的方向追去。此时的王宁一行人,还不知道一场危机正在悄然逼近。他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路边的野草被晒得枯黄,偶尔能看到几株顽强的野花,在烈日下绽放着微弱的色彩。“前面就是坡地了,”张阳指着不远处的一片树林,“我去年来的时候,还看到过无花果树。”王雪兴奋地加快脚步,提着竹篮跑在前面,马尾辫在身后晃来晃去。
林婉儿走在最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她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突然,她皱起眉头,压低声音说:“有人跟着我们,脚步声很杂,像是来了不少人。”王宁和张阳对视一眼,都明白是孙玉国的人来了。“不管他们,我们先找到无花果树,尽快采摘。”王宁加快脚步,朝着张阳指的方向走去。
很快,几棵高大的无花果树出现在眼前。树上结满了青绿色的果实,有的已经泛出淡淡的紫红色,散发着淡淡的果香。王雪高兴地叫起来,快步跑到树下,伸手想去摘果实。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刘二的叫嚣声:“王宁,你们想抢我的果树,没门!”只见刘二带着五六个人,手里拿着镰刀和斧头,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林婉儿立刻挡在众人面前,拔出腰间的短剑,眼神冰冷地盯着刘二:“这里的果树是野生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识相的,就赶紧走!”刘二仗着人多,根本不把林婉儿放在眼里:“少跟我废话,今天这果树,你们一棵都别想摘!”他说着,挥起手中的棍子,朝着林婉儿打来。
林婉儿侧身躲开,手中的短剑精准地挑向刘二的手腕。刘二吃痛,棍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身后的人见状,纷纷冲上来,却被林婉儿利落的身手一一挡回。王宁趁机对张阳和王雪说:“你们快采摘果实,我来帮婉儿姑娘。”他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虽然不懂拳脚,却凭着一股韧劲,挡在林婉儿身边,不让刘二的人靠近果树。
张阳和王雪不敢耽搁,快速地采摘着树上的无花果。王雪的手指被树枝划破,渗出了血珠,她却顾不上疼,只是不停地把果实放进竹篮里。张阳则细心地挑选着成熟的果实,一边摘一边说:“成熟的果实药效更好,我们尽量多摘些。”
林婉儿很快就把刘二等人打得落花流水。刘二见打不过,又怕耽误时间,只能恶狠狠地瞪了王宁一眼,带着手下狼狈地逃走了:“王宁,你们给我等着!”看着刘二等人的背影,王宁松了口气。他走到林婉儿身边,感激地说:“今天多亏了你,不然我们不仅摘不到无花果,还得吃亏。”林婉儿收起短剑,脸上恢复了平静:“保护百草堂,是我的职责。我们快把果实装好在,早点回去炮制成药,百姓还在等着我们。”
王雪和张阳已经把竹篮装满了无花果,青红相间的果实堆在篮子里,散发着诱人的果香。四人提着竹篮,沿着原路返回。夕阳西下,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青石巷的方向,正有无数双期盼的眼睛,等着他们带回希望。
夕阳把青石巷的石板路染成暖金色时,王宁一行人终于提着满篮无花果回到百草堂。刚到门口,等候的百姓便涌了上来,看着竹篮里青红相间的果实,七嘴八舌地问:“王大夫,这就是能治病的野果?”“这果子能怎么吃啊?”
王宁抬手安抚众人,声音温和:“这叫无花果,《本草备要》里记载它‘清热生津、润肠通便’,正好能解眼下的燥咳和便秘。大家先回,我们连夜炮制,明早就能来取药。”百姓们这才放心散去,李大娘走在最后,还回头叮嘱:“王大夫,别太累着,我们不急。”
王宁笑着应下,转身进了药铺。张娜早已把灶台收拾干净,铁锅里盛着清水,旁边摆着切好的姜片和冰糖。见无花果送回来,她立刻挽起袖子:“我先把熟果挑出来熬膏,生果让小雪晒成干,以后配药能用。”
王雪把竹篮里的无花果倒在铺着油纸的木板上,蹲在地上仔细分拣。她的辫梢沾了片树叶,指尖被果汁染得微微发黏,却依旧笑得眉眼弯弯:“姐,你看这颗,红得像小灯笼,肯定特别甜。”张娜凑过去一看,果然是颗熟透的无花果,果皮泛着油亮的紫红色,轻轻一捏就能感觉到果肉的绵软。
张阳则取了几颗无花果,放在案台上仔细观察。他戴着老花镜,手指轻轻抚过果皮上的纹路,时而低头嗅闻果香,时而提笔在纸上记录:“成熟果实味甘浓,性偏凉,熬膏时加些姜片中和寒性,更适合老人孩子服用。”他边说边把姜片递给张娜,“按一两果配一钱姜的比例加,再放些冰糖调味,百姓更容易接受。”
王宁则在一旁清洗无花果,他的动作轻柔,生怕碰坏果肉。林婉儿站在门口,看着药铺里忙碌的身影,原本紧绷的脸庞柔和了几分。她转身关上门,将巷外的喧嚣隔绝在外,只留下灶火的噼啪声和无花果的清香。
灶火渐旺,锅里的无花果慢慢熬出汁液,清甜的香气顺着窗户缝飘出去,引得巷里路过的人频频驻足。张娜守在灶台前,不时用木勺搅拌着锅里的果肉,手臂酸痛了就换只手,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她也只是用袖子随意擦了擦。王雪把晒好的无花果干收进陶罐,又帮着张娜递冰糖,小小的药铺里,满是忙碌却温馨的气息。
一夜未歇,天刚蒙蒙亮时,第一锅无花果膏终于熬好了。深褐色的膏体盛在瓷碗里,散发着浓郁的甜香,王宁用小勺舀起一点,放在唇边尝了尝,点头道:“甜度刚好,姜味也不冲,能行。”
刚把药膏摆上柜台,百姓就陆续来了。李大娘第一个走进来,看着瓷碗里的药膏,有些犹豫:“王大夫,这真能治咳嗽?”王宁取了个小瓷瓶,舀出两勺药膏装进去,递给李大娘:“您回去给孩子早晚各吃一勺,要是没用,您来退钱。”
李大娘接过瓷瓶,紧紧抱在怀里,连声道谢。接着,铁匠赵大叔也来了,他身材高大,脸上满是疲惫,揉着肚子说:“王大夫,我这便秘快半个月了,吃药也不管用,你看这果子能治不?”张阳从柜台后走出来,递给赵大叔一小包无花果干:“您回去用开水泡着喝,再把这香囊带在身上——里面混了无花果干和陈皮,能理气润肠。”赵大叔接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眉头舒展不少:“这香味真提神,我先试试。”
短短一上午,百草堂的无花果膏和香囊就卖出了大半。可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刘二带着几个人,在巷子里来回走动,逢人就说:“大家别买百草堂的野果药!那东西没正经药性,昨天我家学徒吃了,上吐下泻的!”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水里,原本打算来买药的百姓顿时犹豫起来。有人小声议论:“是啊,毕竟是野果,万一吃坏了怎么办?”“之前也没听说这果子能治病,别是王大夫病急乱投医吧?”
王雪听到议论声,气得眼圈发红,攥着拳头对王宁说:“哥,刘二在撒谎!我们的药膏明明没问题!”王宁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知道,这肯定是孙玉国搞的鬼。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粗布衫的少年被刘二推到众人面前。少年低着头,声音怯生生的:“我……我昨天吃了百草堂的药膏,确实肚子疼。”百姓们见状,更是相信了刘二的话,纷纷转身离开。
王宁走到少年面前,温和地问:“你昨天吃了多少药膏?吃完有没有吃别的东西?”少年眼神闪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林婉儿站在一旁,敏锐地注意到少年袖口沾着的糖渣——那是济世堂特制的桂花糖的痕迹。
她不动声色地走到刘二身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昨天是不是给这孩子买了桂花糖?我记得济世堂的桂花糖,里面加了不少蜂蜜,吃多了本就容易腹胀。”刘二被抓得吃痛,挣扎着喊道:“你胡说!我没有!”
林婉儿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小块糖纸:“这是我刚才在济世堂门口捡到的,上面还有你的指纹。你要是没买,怎么会有这个?”说着,她把糖纸递给周围的百姓,“大家看,这糖纸和济世堂卖的一模一样!”
百姓们接过糖纸一看,果然是济世堂的样式。王宁趁机走上前,拿起一碗无花果膏,对众人说:“大家要是不放心,我现在就吃给大家看。”他舀起一勺药膏,当着众人的面咽了下去,“这药膏是用无花果、姜片和冰糖熬的,都是常见的食材,大家可以放心。”
张阳也补充道:“《本草纲目》里记载,无花果‘治五痔,咽喉痛’,历代医书都认可它的药性。孙掌柜之所以散布谣言,不过是怕我们抢了他的生意!”
那少年见事情败露,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是孙掌柜让我撒谎的,他给了我钱,还让我吃了很多桂花糖……”
真相大白,百姓们顿时愤怒起来,纷纷指责刘二和孙玉国。刘二见势不妙,偷偷溜回了济世堂。王宁看着围在身边的百姓,心里暖暖的:“谢谢大家相信我们,大家要是需要药膏或香囊,随时来取。”
百姓们重新排起队,药铺里的香气再次弥漫开来。只是王宁知道,孙玉国不会就此罢休,接下来,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大的麻烦。
秋老虎的余温还没散去,青石巷的午后总透着股闷热。百草堂里,王雪正踮着脚往陶罐里装无花果干,竹篮里的干果肉泛着琥珀色,混着陈皮的清香在屋里漫开。王宁坐在柜台后,翻看着百姓的问诊记录,嘴角难得有了笑意——这几日来复诊的人都说症状减轻,连之前咳得最厉害的李大娘,都特意送来一篮自家种的青菜。
“哥,今天的香囊又卖完了!”王雪抱着空竹篮跑过来,麻花辫上的红绳晃得人眼亮,“张阳叔说,再晒两批无花果干,就能配新的药方了。”
王宁刚要应声,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药材商人钱多多掀着锦缎长衫走了进来。他脸上堆着油腻的笑,手指上的玉扳指在阳光下闪着光,身后跟着两个扛着木箱的伙计。“王掌柜,恭喜恭喜啊!”钱多多往柜台边一坐,伙计立刻打开木箱,里面竟是码得整齐的银元,“我听说你这无花果制品治好了疫病,特意来跟你做笔生意——这些银元,买你所有的无花果膏和干,怎么样?”
王宁皱起眉,指尖在账本上顿了顿:“钱老板,这些药材是给百姓治病用的,不是用来倒卖的。”
“王掌柜这话就见外了!”钱多多收起笑容,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你把货卖给我,我再卖给其他镇子,不是能救更多人?再说,你守着这小药铺,能赚几个钱?”他说着,又往木箱里添了两块银元,“你再想想,过些日子无花果过季了,你这药可就一文不值了。”
站在里屋的张阳听到动静,走了出来。他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声音沉稳:“钱老板,行医者当以仁心为先,不是只看银元。这无花果膏要是落到你手里,怕是要涨几倍价钱,百姓哪里买得起?”
钱多多被噎了一下,脸色沉了下来:“你们别给脸不要脸!我实话跟你们说,孙掌柜已经答应跟我合作,你们不卖,也迟早断了药材来源!”说完,他狠狠瞪了王宁一眼,带着伙计摔门而去。
林婉儿从后院走出来,手里还握着那把短剑,眼神冷得像冰:“这人跟孙玉国勾结,肯定没安好心。我们得多留意,别让他们搞鬼。”
王宁点点头,心里泛起不安。他让张阳清点库房里的无花果存货,又让王雪把刚做好的香囊收进内屋,自己则和林婉儿在药铺周围巡查了一圈,确认门窗都锁好,才稍稍放心。
夜色渐深,青石巷里的灯火渐渐熄灭,只有百草堂的屋檐下还挂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着“悬壶济世”的木匾。王宁和张阳在里屋整理药方,张娜和王雪已经睡下,林婉儿则守在门口,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耳朵却时刻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忽然,一阵焦糊味飘进鼻腔。林婉儿猛地睁开眼,只见库房的方向隐隐透出红光,浓烟正从门缝里往外冒!“着火了!”她大喊一声,拔剑劈开库房的门,里面的无花果干和装药膏的瓷瓶已经烧了起来,火焰顺着木梁往上窜,灼热的气浪逼得人睁不开眼。
王宁和张阳听到喊声,立刻拿着水桶冲过来。张娜和王雪也被惊醒,顾不上穿鞋,就端着水盆往库房里泼。“先救药膏!”王宁冲进火海,抱起装着药膏的木箱往外跑,火苗燎到了他的长衫,留下一片焦黑的印记。张阳则试图扑灭火焰,却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
林婉儿一边指挥众人灭火,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巷口——她清楚,这火绝不是意外。果然,不远处的墙角下,有两个黑影正鬼鬼祟祟地张望,见火越烧越大,转身就要跑。“站住!”林婉儿拔腿就追,手中的短剑掷了出去,正好插在那两人脚边。
“是刘二的手下!”王宁看清了那两人的模样,气得浑身发抖。那两人吓得魂飞魄散,跪在地上求饶:“是孙掌柜和钱老板让我们来的,他们说烧了你的存货,你就只能把货卖给他们……”
林婉儿把两人捆起来,押回药铺。此时,库房的火已经被扑灭,可大部分无花果制品都被烧毁了,只剩下几个沾了灰的瓷瓶和一小袋无花果干。张娜看着满地狼藉,眼圈红了:“我们熬了那么久的药膏,就这么没了……”王雪蹲在地上,捡起一块烧焦的无花果干,眼泪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大娘提着灯笼,身后跟着十几个百姓,有的拿着水桶,有的扛着梯子,还有的抱着自家晒的无花果干。“王大夫,我们听说药铺着火了,特意来帮忙!”李大娘走进来,看到库房的惨状,叹了口气,“这些是我们家里存的无花果,你别嫌少,先应应急。”
“还有我们的!”铁匠赵大叔扛着一筐无花果走进来,粗糙的脸上满是诚恳,“之前你救了我们,现在该我们帮你了。”百姓们纷纷把带来的无花果放在柜台前,很快就堆成了小山。就连之前受孙玉国蒙蔽、说过药膏没用的几个村民,也悄悄放下一袋无花果,红着脸说了句“抱歉”,就匆匆离开了。
王宁看着眼前的百姓,眼眶湿润了。他走上前,对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谢谢大家,有你们在,百草堂就不会倒。”昏黄的油灯下,百姓们的脸上满是关切,库房的焦糊味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花果的清香和人心的温暖。林婉儿看着这一幕,握紧了手中的剑——她知道,无论孙玉国和钱多多耍什么手段,只要有百姓的支持,他们就一定能挺过去。
晨光透过百草堂的窗棂,照在满地狼藉的库房里。焦黑的木梁、沾灰的瓷片,还有百姓们连夜送来的无花果——青的泛着脆光,红的透着甜润,堆在柜台前像座小山,驱散了火灾后的颓败气息。
王宁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未被烧透的无花果干,指尖拂过焦痕,抬头时眼里已没了昨日的沮丧。“张阳叔,你看这些新鲜果子,够我们熬三批药膏了。”他把干果肉递给张阳,声音里带着劲,“小雪,你和嫂子先挑拣果子,把熟果选出来熬膏,生果晒成干;婉儿姑娘,麻烦你看着那两个纵火犯,我去趟官府报案。”
“哥,我跟你一起去!”王雪攥着沾了果汁的手,辫子上的红绳晃了晃,“我能作证,刘二的人就是故意放火的!”张娜也点头:“你们去报案,这里有我和张阳叔盯着,放心吧。”
林婉儿把两个绑着的伙计押到柴房,回来时手里多了把干净的菜刀:“我帮你们切果子,多个人手快些。”她平日里握剑的手,拿起菜刀竟也稳当,一刀切下去,无花果的甜汁顺着刀刃流下来,滴在木盆里溅起小水花。
张阳坐在案前,一边研磨药材,一边叮嘱张娜:“熬膏时记得多放些冰糖,百姓家里的果子比后山的甜,药性也更温和,老人孩子吃着更合适。”他花白的胡须上沾了点药粉,抬手拂去时,眼里满是对药材的珍视。
王宁带着王雪赶到官府时,孙玉国和钱多多正在大堂里“喊冤”。孙玉国穿着簇新的绸缎长衫,指着王宁哭诉:“大人,王宁诬告我们纵火,他那药铺失火,说不定是自己熬药不小心烧的!”钱多多也在一旁附和,手指上的玉扳指晃得人眼晕:“大人明察,我们都是守法的商人,怎么会做这种事?”
王雪气得脸通红,上前一步大声说:“你撒谎!我们抓到的人都招了,是你和钱老板让他们放的火!”她从怀里掏出一块烧焦的布料,“这是从纵火犯身上搜出来的,上面有济世堂的印记,你还想抵赖?”
官府大人接过布料,仔细看了看,又传讯了柴房里的两个伙计。那两人本就胆小,见官老爷动了怒,立刻把孙玉国和钱多多如何密谋、如何让他们趁夜纵火的事全盘托出。
孙玉国脸色煞白,还想狡辩,王宁却拿出了更有力的证据——他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近一个月来钱多多囤积润肺药材的数量和价格。“大人,入夏以来疫病横行,钱老板却把川贝、百合等药材囤积起来,高价售卖,百姓们买不起药,只能任由病情加重。”王宁顿了顿,声音里满是愤慨,“我用无花果治病,断了他们的财路,他们才想出纵火的毒计!”
百姓们听说官府在审纵火案,都围在衙门外,听到钱多多和孙玉国的恶行,纷纷大声控诉。“就是他!我买一斤甘草,他涨了三成价!”“孙玉国的济世堂,早就不卖平价药了!”
官老爷见状,拍了惊堂木:“孙玉国、钱多多,你们囤积居奇、故意纵火,证据确凿,来人啊,把他们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孙玉国和钱多多面如死灰,被衙役押下去时,还不忘回头瞪着王宁,眼神里满是怨毒。王宁却没再看他们,转身带着王雪走出官府——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做。
回到百草堂时,药香已经飘满了整条青石巷。张娜正站在灶台前,用木勺搅拌着锅里的无花果膏,褐色的膏体冒着热气,甜香扑鼻。林婉儿和张阳则在包装香囊,把晒干的无花果干和陈皮、薄荷混合在一起,装进素色的布包里,再用红绳系上,透着股喜庆的味道。
百姓们见王宁回来了,纷纷围上来询问。当听说孙玉国和钱多多被抓起来时,巷子里响起了阵阵欢呼声。李大娘拉着王宁的手,笑得眼角皱成了花:“太好了!这下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买不到平价药了。”
王宁笑着点头,拿起一包刚做好的香囊递给李大娘:“这是新做的香囊,您带在身上,能理气安神。”他又对周围的百姓说,“大家要是想自己熬无花果膏,我可以教大家方法,家里有孩子的,还能做成无花果酱,酸甜可口,还能治病。”
百姓们一听,都高兴地围了过来。王雪搬来一张小桌子,张阳则拿出纸笔,把熬膏的步骤写下来,一张张分给百姓。阳光洒在青石巷里,药香混合着无花果的甜香,还有百姓们的欢声笑语,构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王宁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满是感慨——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无花果的胜利,更是人心的胜利。
秋风卷着桂花香掠过青石巷时,百草堂的木门上挂起了一串新晒的无花果干,琥珀色的果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与门楣上“悬壶济世”的木匾相映成趣。这日清晨,王宁刚打开门,就见李大娘提着竹篮站在门口,篮子里装满了刚从自家院子里摘下的无花果,青红相间的果实还沾着晨露。
“王大夫,你看这果子多新鲜,特意给你们送些来。”李大娘笑着把篮子递过来,眼角的皱纹里满是笑意,“自从按你教的方法熬了无花果膏,我家小孙子再也没犯过燥咳,连邻居都来问我要方子呢。”
王宁接过篮子,连声道谢。这时,铁匠赵大叔也扛着一把新打造的镰刀走了过来,粗粝的手上还沾着铁屑:“王掌柜,这镰刀给你,后山的无花果树该修枝了,用这把趁手。”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之前多亏了你那无花果茶,我这老便秘算是彻底好了,这把镰刀就算是谢礼。”
王雪从屋里跑出来,扎着的麻花辫上换了新的红绳,手里拿着一个刚做好的香囊,递给赵大叔:“赵大叔,这是新配的香囊,里面加了晒干的桂花,除了理气,还能驱蚊虫呢。”赵大叔接过香囊,放在鼻尖闻了闻,笑得合不拢嘴。
张阳坐在柜台后,正整理着一本泛黄的古籍,那是他之前在库房角落里找到的,里面记载着许多关于无花果的药用偏方。他戴着老花镜,手指轻轻拂过书页上的字迹,对王宁说:“掌柜的,你看这上面写的,无花果的叶子煮水还能治脚气,我们可以试试做成药包,给百姓们用。”
王宁凑过去一看,眼里满是惊喜:“太好了!这样一来,无花果的用处就更多了。婉儿姑娘,不如你明天跟我一起去后山,看看能不能多找些无花果树的幼苗,移栽到巷口的空地上,这样百姓们随时都能采摘。”
林婉儿正靠在门口擦拭短剑,闻言点头应下:“好,我去准备工具。对了,官府昨天派人来传话,说孙玉国和钱多多已经被判了刑,囤积的药材也都分给了周边的药铺,让百姓们能买到平价药。”
消息传开,巷里的百姓都高兴不已。到了傍晚,大家自发地带着工具来到巷口的空地上,帮着王宁和林婉儿移栽无花果树幼苗。孩子们在一旁帮忙浇水,大人们则忙着挖坑、培土,欢声笑语回荡在青石巷里。张娜和王雪还煮了无花果茶,用粗瓷碗盛着,递给忙碌的百姓,清甜的茶香混着泥土的气息,格外暖心。
日子一天天过去,巷口的无花果树渐渐枝繁叶茂。第二年夏天,树上结满了果实,青的像翡翠,红的像玛瑙,路过的百姓都能随手摘下几颗,或直接吃,或带回家熬膏、泡茶。百草堂里,王宁和张阳还根据古籍上的偏方,研制出了无花果叶药包、无花果蜜饯等,不仅能治病,还成了小镇的特色,连周边镇子的人都来购买。
这年中秋,青石巷的百姓聚在巷口的无花果树下,摆起了长桌宴。桌上摆满了用无花果做的食物——无花果膏、无花果酱、无花果干炖排骨,还有王娜特意酿的无花果酒。月光洒在桌上,映着百姓们的笑脸,王宁站起身,举起酒杯,对大家说:“多亏了大家的支持,百草堂才能走到今天,这杯酒,我敬大家!”
百姓们纷纷举起酒杯,欢声笑语中,有人提议:“王大夫,不如我们把每年的这一天定为‘无花果节’吧,让大家都记得这果子的好处,也记得我们青石巷的情谊。”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
从那以后,每年中秋,青石巷都会举办“无花果节”。巷口的无花果树下,总是挤满了人,有的在交流无花果的药用方法,有的在分享用无花果做的美食,还有的在听王宁和张阳讲中医药的知识。百草堂的药香和无花果的甜香,年复一年地飘荡在青石巷里,成了小镇最温暖的记忆。
许多年后,王雪也成了一名出色的药师,接过了百草堂的担子。她常常指着巷口的无花果树,对来抓药的孩子说:“这棵树不仅结出甜美的果子,还教会我们,医者仁心,才能赢得百姓的信任。”而王宁和张阳则坐在药铺里,整理着新的药方,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他们布满老茧的手上,也落在桌上那本记载着无花果药用方法的古籍上,岁月静好,暖意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