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之后做的字模的模腔都源自同一个母范,大小、深浅、字形完全一样!且是反写的,铸出来就是正字!
计一舟把这个法子试验出来之后,就让宁元昭给他安排了几个铁匠进府。
字模需要硬度高、耐磨,但又不能太脆。
让这些铁匠根据经验,选择合适的比例调配金属的配方,以此增加硬度和流动性。
计一舟自己这边倒是没有金属的配方,他只能找到一些图纸,图纸还不完整,到时候需要其他工匠来跟他一起研究。
这边研究打字机的活计干得风生水起,另一头宁元昭心血来潮去观摩了一下武举。
这让原本不知道宁元昭会去的考官给吓了一大跳。
底下的人正在比着,宁元昭便让考官安安分分坐好不必管他。
这些能走到这里的考生都是有一身好功夫的人,只不过现在就算功夫再好,后边儿也还是要进行笔试的。
武举考试分外场和内场,外场考骑射、步射、技勇,内场考策论。
不过他们考的策论只不过是由考官出一个类似模拟战场的考题,考生答题也是给出应对方案和排兵布阵的最优解。
一般来说比武这一项,完全是看主考官的喜好,他们愿意麻烦一点儿加这么一场对答的笔试就加,有的考官不喜欢麻烦也会不加。
这一回原本也是没有的,但是他们的皇帝陛下就喜欢来这么一出,这才加了这么额外的一场。
武官的科考有点儿像是积分制的闯关游戏,上一关分数不高或许下一关就追回来了,参加考试也非常的快,谁赢了就是赢了,不像文举,一份策论不同的考官或许还有不同的见解。
这一场比试结束,他们就要进行最后的策论环节。
宁元昭坐在高台,看着下边儿的考生问主考官,“还有多久结束?”
武举对打的主考官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他把目光从下边儿的考生身上收回,思考了片刻,“禀阁老,就剩下最后几场,选出排名靠前的七十二人便可送去殿试。”
武举进行的很快,不像是文举那样考试时间拉得超级长。
参加武举的人在平时或许没有什么机会,但是在战时基本上参加的学子都会被记录在册,之后征兵打仗的时候他们就是预备管理层。
大庆近些年才开始重视起武举,有许多律例都是随时在变的,每年的规则条件都不一样。
宁元昭在这边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想看的人,也没多话问别的,有人来找他就先走了。
他还挺想问一问的,只不过他要是问出口了,之后那些考官指不定要怎么琢磨他的话呢,还是不要问了。
这边武举比试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第二天上午皇帝就把宁元昭从内阁给叫走,让他跟着一同去参观武举殿试。
“宁卿还没有见过武举殿试吧。”皇帝背着手问身后跟着的宁元昭。
宁元昭笑了笑,“微臣确实没有见过。”
他一个文官,看什么武举。
况且从前他在什么地方待着,上哪儿去看武举殿试。
能参加殿试的七十二人,个个身手都是极好的,策论文章拿不出手,但是排兵布阵也是很有想法的一群人。
皇帝殿试的时候就只需要看看他自己感兴趣的项目,再问问几个问题,这之后怎么决定名次就是完全看皇帝的喜好了。
都城城西苑校场上旌旗招展,七十二名武贡士身着戎装,整齐列队。
崔翎安站在人群当中,手上捏着一个荷包一动不动。
“皇上驾到!”
随着太监一声高喝,裕康帝登临检阅台。
“第一场,步射!”兵部官员高声道。
步射之前就考过,到这里的人没一个是没本事的。
只不过皇帝想看,他们自然就要再考一场。
贡士们依次上场。
前几位考生或中靶心,或偏离少许,成绩参差。
轮到崔翎安时,他深吸一口气,搭箭开弓。
就在他准备发射时,一阵疾风突然刮过,场上旗帜猎猎作响。观礼席上传来一阵低语,这样的风力,射中靶心几乎不可能。
崔翎安略一沉吟,弓梢微调,手指松处,箭如流星。
“中!正中红心!”报靶官高声喊道。
裕康帝微微颔首,在记名册上画了一个记号。
接下来还有马射,考生需在百米驰道上连发三箭,且靶子比步射时小了一半。
崔翎安纵马疾驰,身体随马背起伏却稳如磐石,三箭连发,箭箭穿透靶心。
校场内外,掌声雷动。
裕康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考核完毕,兵部尚书上前禀报:“万岁,外场考核完毕,请圣裁。”
裕康帝却出人意料地站起身,指向场边一排柳树:“今日西风劲烈,柳枝乱舞,朕要看看,谁能射中断裂的柳枝,而非完整者。”
这道突如其来的考题让众人面面相觑。
风中摇摆的柳枝已难射中,还要专门瞄准那些将断未断的?这需要何等惊人的眼力和精准度。
宁元昭听完看向崔翎安,叔侄俩刚好对上眼神,他淡淡点了点头,以示鼓励。
考生们依次尝试,无一成功,有人连柳枝都未能擦到,有人射中了却是完好无损的枝条。
轮到崔翎安,他凝神观察风中狂舞的柳枝许久,突然搭箭开弓,却迟迟不发。
场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以待。
就在一阵强风过后、新一阵风尚未到来的刹那,崔翎安手指一松,箭离弦而去。
“嗖”的一声,一支断柳应声落地。
太监急忙捡回,高举过头顶:“回万岁,确是断枝!”
裕康帝终于露出笑容:“好!好一个风中识断柳!”
翌日,太和殿前,传胪大典。
“一甲第一名,崔翎安!”
在文武百官的注视下,崔翎安跪接金榜,从裕康帝手中接过武状元盔甲。
按照惯例,皇帝会问几个例行问题。
然而裕康帝的问题却出人意料:“崔翎安,你昨日表现卓越,尤其是那风中识断柳一箭堪称神技,你可知朕为何要出此题?”
崔翎安略一思索,朗声答道:“回皇上,学生以为,皇上此题意在考察武者不仅要有勇力,更要懂得审时度势,于纷乱表象中洞察关键,一击制胜。”
裕康帝满意点头,又问:“那你认为,为将者,何者为重?”
“智、信、仁、勇、严,五德兼备,以智为先。勇力可破百敌,智谋可胜万军。”
“若你为将,边境有患,当如何处置?”
崔翎安沉思片刻,郑重回答:“臣以为,边境之患,首在知己知彼,不轻战亦不怯战。练兵储粮,固守为基,伺机而动,奇正相合,剿抚并重,恩威并施。最为关键的,是深得民心,使边境百姓归心朝廷,则外患自消。”
裕康帝听罢,微微颔首:“卿言甚合朕意,武状元不只是一介武夫,更当有将帅之才,望你日后不负朕望,为国效力。”
崔翎安叩首谢恩,“学生定当肝脑涂地,以报皇恩!”
武举结束,也是要安排游行的。
不过在此之前,裕康地叫住了崔翎安,坐在上首老神在在地笑着,“你参加武举崔阁老可知道?”
崔翎安赶紧跪下,“启禀陛下,爷爷是知晓此事的。”
“你身为家中长子,你父母也舍得你来参加武举?”
崔翎安不卑不亢,“陛下,男儿志在四方,如今边境不安,学生岂敢在家享乐。”
裕康帝笑着拍了拍扶手,“按理说你在寮南挣军功岂不是更快?为何要参加武举?”
崔翎安拱手,悄咪咪抬头看了宁元昭一眼,又立马垂下头,“想要报效朝廷。”
宁元昭面色不显,只是安静地站着。
呵,年轻人。
谁不是知道你冠冕堂皇的借口之下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之后便是按照惯例打马游街。
不过武举的贡士打马游街相比之下没有文举的打马游街热闹,少了很多想要榜下捉婿的人。
这些都是莽撞的硬块块糙汉子,在许多商贾或者小官眼里,是没有文官来得有前途的。
还有一条就是,参加武举的大多数人家庭条件都不好,那些家庭条件好一点点的世家公子都不会走武举这一条路直接让家里给安排了。
而且武官的晋升也十分不易,抢一个武进士回去做什么呢?
还有可能会被打,得不偿失。
打马游街的时候,崔翎安眉头紧锁,目光直视,一点儿也不看街道两旁的人,心里全是事儿。
一圈快要逛完,他还想着等会儿要先去拜见老爷子,之后再派人去计府送信,突然就听到一声破空声,一条长长的鞭子冲他袭来。
崔翎安条件反射地伸手抓住了鞭子,目光凛冽地看向攻击他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