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衾酒端来时还冒着热气。谢道韫端起酒盏忽然皱眉：“北镇酒坊上月少交三十坛的税银。”
秦羽的拇指擦过她腕间弓弦压出的红痕：“明日让谢奕去查。”
交杯时两人的衣袖缠住了案头婚书，朱砂未干的“百年好合”四字染了酒香。
二人喝过合卺酒，秦羽的手指在锦缎嫁衣上轻轻摩挲，隔着薄纱衣料能感受到怀中人轻微的颤动。
谢道韫耳垂上那枚珍珠坠子随着呼吸起伏摇晃，在他胸口蹭出细微的痒意。
他放缓了呼吸节奏，生怕惊飞停驻在桃枝上的蝶。
“冷么？”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她交叠在膝头的指尖分明在发烫。
果然见谢道韫咬着下唇摇头，盘得整齐的鬓发间渗出细密汗珠。
他伸手想替她拭去，却被她偏头躲开，发间步摇的流苏扫过手背，像是被春日柳条轻轻抽了一下。
谢道韫突然拽住他袖口的云纹，力道大得惊人。
秦羽顺着她的力道俯身，这才发现她发髻间别着的合欢花压碎了，细碎花瓣粘在鬓角。
他伸手要拂，却被她攥住手腕。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此刻漾着波光，倒映着跳动的烛火。
交握的手心渗出薄汗，秦羽用拇指摩挲她腕间跳动的脉搏。
谢道韫忽然仰起脸，鼻尖堪堪擦过他下颌。这个角度能看清她耳后那颗朱砂痣，像落在雪地上的红梅。
他喉结滚动，咽下即将出口的叹息。
妆台上的龙凤喜烛爆了个灯花，谢道韫下意识缩肩，攥着他衣襟的手指关节发白。
秦羽就势将人整个圈进怀里，察觉到她脊背僵硬得像拉满的弓弦。
他放缓动作，像拆解古籍上的丝线装订，指尖顺着繁复嫁衣纹路游走，最终停在她后颈处。
“别怕。”这话不知是在安抚她还是自己。
谢道韫忽然挣开些许距离，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解开发间金钗。
青丝如瀑垂落的瞬间，他嗅到忍冬花的香气——那是她惯用的头油味道，此刻混着汗意竟酿出别样的甜。
交缠的呼吸间，谢道韫突然伸手抚上他眉心。
常年握剑的薄茧蹭过皮肤，激得他睫毛乱颤。
这双手本该执笔的手，此刻正笨拙地解开他腰间玉带。
盘扣相撞发出细碎声响，像是檐角风铃被夜风惊扰。
“慢些…”秦羽握住她发抖的手，引着她将玉带置于枕畔。
鎏金香囊滚落榻边，散出安息香的暖意。
谢道韫的指尖划过他喉结时，他分明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层层叠叠的纱帐垂落下来，谢道韫的中衣领口微敞，露出半截红绳系着的玉坠。
那是及笄那年他托人辗转送去的羊脂玉，此刻正贴着她细白的脖颈微微发亮。
秦羽用牙齿咬住红绳一端，在谢道韫的惊呼声中，温润玉石落进掌心，带着她的体温。
窗外更漏声遥遥传来，谢道韫忽然支起身子，散落的发丝扫过他胸膛。
她摸索着从枕下抽出一方素帕，指尖在暗纹上逡巡：“母亲说…说要验…”
后半句化作耳畔红霞，连脖颈都染上绯色。
秦羽捉住她手腕，将帕子重新塞回枕下。龙凤烛的火苗突然窜高，映得满室生辉。
他低头含住她滚烫的耳垂，在珍珠坠子的轻响中呢喃：“我们不需要这个。”
尾音消散在相贴的唇间，谢道韫揪住他半散的中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纠缠间不知是谁踢翻了脚踏上的合卺酒，琼浆浸透猩红地毯。
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混着谢道韫发间忍冬花的味道，酿成令人眩晕的气息。
秦羽支起手肘撑在她身侧，垂落的发丝与她的青丝交缠在鸳鸯枕上，分不清彼此。
谢道韫忽然偏头躲开他的亲吻，气息不稳地指向窗棂：“烛火…烛火要燃尽了。”
声音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秦羽低笑，伸手扯过叠在床尾的锦被。
大红色缎面掠过烛台，带起的风让火苗猛地一蹿，在帐幔上投出纠缠的人影。
“正好。”他在她锁骨处印下湿热的吻，“省得天明时侍女来收拾…”
未尽的话语被谢道韫用手捂住，掌心纹路贴着他的唇，能尝到淡淡的胭脂香。
秦羽故意伸出舌尖轻舔，惊得她触电般缩手，却被他趁机扣住十指按在枕边。
更漏声渐不可闻，唯有彼此交错的喘息在红绡帐内起伏。
谢道韫的指甲在他背上抓出红痕，又因羞赧想缩回，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胸口。
心跳声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分不清是谁的心跳更急。
汗水浸透的鸳鸯锦被滑落榻边，搭在翻倒的鎏金烛台上，将最后一点摇曳的烛光也掩去了。
谢道韫醒来的时候，秦羽的指尖正绕着她的一缕发梢打转。
晨光透过纱帐洒进来，在他的眉骨上投下浅金色的光影。她这才发现，夫君左耳后面有一道淡淡的疤痕，昨夜红烛摇曳时，竟没有察觉到。
“小时候翻墙去摘枣子，被划伤的。”秦羽闭着眼睛，轻声笑了笑，仿佛能感觉到她那探究的目光。
谢道韫的指尖刚触碰到疤痕的边缘，突然就被他捉住手腕，按在了枕头上。“夫人这么好奇，不如把为夫好好瞧个仔细？”
在铜镜前梳头的时候，谢道韫的玉簪总是绾不好发髻。
秦羽接过檀木梳子，把她的青丝拢在掌心：“初见你的时候，你的头发也是这样散着的。”
木梳的梳齿划过发间，带来一阵酥麻的感觉，让她想起了昨日合衾时，酒入喉的那种温热。
系衣带的时候，谢道韫的手有些颤抖。秦羽故意挺直了脊背：“我在城楼看你教孩童识字的时候，就在想，这双手要是为我更衣……”
话还没说完，他的肩胛就被拍了一下，新裁的锦缎衣料从两人的指尖滑过。
早膳的莲子羹冒着热气，秦羽舀起一勺，吹凉了：“真想一辈子就这样慢慢地过下去……”调羹突然被咬住了，谢道韫眼尾泛红：“食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