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源州手上的笔记本递给迟秋,“先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迟秋下意识接过来翻了翻,写这些笔记的人笔力遒劲,图解清晰明了,字迹更是铁画银钩的好看,钢笔的墨水将纸氤的脆薄……竟然是高中理科能用到的所有笔记!
她莹白纤细的指尖蹭了蹭本子上分子势能的图解,讶然道:“这图画的太精致了,好多复杂的理论一眼就能看明白,能用这份笔记复习,肯定事半功倍。”
听着迟秋的话,傅源州凉薄锋冷的薄唇心情很好地翘了一下,“有用就留着。”
那天在傅家,所有人都在迟秋和傅北川的婚事上来回拉扯计较,傅振国为了撮合这两个人,还提出了让傅北川给迟秋补习的要求,但傅北川却对迟秋好一番冷嘲热讽。
他的话傅源州都听见了,训斥完他之后,他就找了高中理科的所有教材和复习资料,给迟秋整理了这一份笔记。
最近何春花住院的事耽误了一点时间,否则这份笔记他能更早交到迟秋手上。
傅源州:“省考前多看看这些笔记,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来问我。”
此时的迟秋早就把刚才的疲惫抛在脑后了,她来来回回翻看着笔记,听着傅源州的话,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好看的杏眸放大,惊讶开口:“小叔,这笔记是你写的?!”
傅源州扬起眉,“不然?”
迟秋狠咽了一下口水,乖乖,怪不得这些图解画的那样好,敢情是傅源州画的!
想到对方那双平时只画武器研究的高级工程师的手在画高中物理,她就一阵咂舌。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您,”迟秋摩挲着笔记本的封面,“这也太麻烦您了。”
傅源州眸色清淡,“笔记收下,等你这段时间中秋晚会的事忙完了,我给你补课。”
果不其然,他眼前的迟秋鸦羽一样的睫毛轻扇,贝齿轻咬水嫩唇瓣儿,他就知道她又陷入了不想麻烦别人的怪圈。
但她情商很高,也许下一秒就能滴水不漏说出来即让他觉得舒服,又能拒绝自己给她补课的话,至于这份笔记,她会收下,因为她知道不收的话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反而不合适。
她会不着痕迹以一种妥帖又疏离的态度,将这份“人情”还回来。
这种充满社交礼仪的疏远距离不是傅源州想要的。
见迟秋已经启唇,他抢先一步,在她开口前状似漫不经心说道:“辅导你功课是老爷子给北川交代的工作,我是他小叔,替他做这个是应该的。”
迟秋:“可是——”
两人站在路边,一辆疾行而过的自行车突然冲到迟秋身后,傅源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胳膊将她带向自己这边,他有力的大手拂在迟秋薄薄的后背上,搂着她后撤一大步后才停下。
一时间两人的距离被拉的极近,迟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眸子睁大,傅源州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充满她视线,背后那只大手更是灼热到烫人。
傅源州脸上一闪而过一抹不自然,迅速放开迟秋后,手不自然地在身后攥起,指尖还残留着迟秋身上的温度,鼻息间对方脖颈间的甜暖香气还没散去,刚刚实在是太近了,远超出男女同志的社交范围,尤其对方还是自己心动的女人。
他努力摆出平时清冷矜贵拒人千里的表情,想要遮掩刚才毛头小子一样的局促,“抱歉,刚才冒昧到你了,但事出突然,我不是故意的。”
迟秋那双晶亮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表情,片刻后,她发出脆生生的一声笑,“小叔,如果不是您,我可能就要被那辆自行车撞到啦,我还要向您道谢呢。”
她没再继续刚才补课的话题,而是看了眼手上的笔记本,开口:“这份笔记对我帮助很大,我一时也想不出来怎么感谢您……电视台的炊事员正在搞个体,自己开炉灶卖打卤面,手艺很好,不然我请您去吃饭吧?”
傅源州没有拒绝,不过在吃面前,他陪迟秋去了趟首都图书馆,找迟秋要的三十五窟的资料。
迟秋在图书馆的阅览室翻找着自己想要的书的时候,眸光一转,留意到一侧的傅源州正靠在书架上,信手拿了本美术鉴赏类的书看了起来。
他仿佛只是等迟秋的间隙随手抽一本出来解闷,但眼神却十分专注,深沉的眼眸中凝起认真的颜色,那是接触到真正感兴趣的东西了以后,才会显露出来的光泽。
迟秋好奇看了眼书脊上的名字——
《艺术与错觉:图画再现的心理学研究》
这是贡布里希的代表作之一,深入探讨了艺术与人类视觉感知之间的关系,这本书她曾经也见到过,内容复杂晦涩,涵盖内容广泛且涉及许多复杂的艺术理论,完全不是服务大众的简单科普读物,对读者的学术背景和理解能力有着极高的要求。
见迟秋正在好奇地盯着自己看,傅源州道:“这书我曾经有一本,但弄丢了,后来再想买一直买不到,没想不到这里会有。”
说完之后他就大致和迟秋讲了一下书中的内容,以及自己感兴趣的板块。
迟秋:“小叔你很专业呀。”
傅源州状似漫不经心开口:“我念书的时候学得是油画,说起来也算半个专业人士吧。”
油画?这可太稀奇了,迟秋笑道:“弃笔从戎?”
傅源州“嗯”了一声,他眼底闪过晦暗不明的颜色,里面甚至包裹着一抹晦涩的遗憾,犹豫片刻后,他还是将书放回书架,“你要的书找到了吗?”
迟秋指了指自己手边攒好的一摞书,“找到了。”
傅源州点点头,没等迟秋说话,就弯腰将她的书抱起,迟秋见他居然没一起带走那本他很感兴趣的《艺术和错觉》,“小叔,你不是没看完吗?可以顺便一起借走,我还书的时候一起还。”
傅源州却轻飘飘回了她一句“算了”,抱着书头也不回的离开。
站在原地的迟秋歪了歪头,沉吟片刻后,她径直将那本书抽走,在傅源州将她的书放在柜台上的同时,将那本《艺术和错觉》放在了最上面。
她甜津津的对着管理员一笑,“同志,辛苦帮忙办一下手续,这本《艺术和错觉》,我想买。”
图书馆借阅的书籍是可以购买的。
在傅源州讶然注视的视线下,迟秋三下五除二掏出借书证和几张毛票,一并交给管理员,最后离开的时候,她把书塞到傅源州手上,“‘喜欢’是很珍贵的东西,既然有机会拥有,那为什么要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