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苹想封住灵力外溢。
却发现于事无补。
不论是灵力还是神识,她都无法自我掌控了。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孙固身上。
不同地是,他没有丝毫的慌张。
“师姐,顺其自然吧。
“我们应该没有性命之虞,至多,也就是参不透奥秘,得不到宝贝而已。
“退一步说,就算真死了,其实也没啥。
“时光的长河,亘古流淌,不知掩埋了多少豪杰,相形之下,你我的生死,实在微不足道。”
颜苹疑惑地望着孙固。
“师弟,你怎么了?
“为什么你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孙固没有正面回答。
反是问道:
“师姐,你在真言椅上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颜苹点头。
“星空令我向往,让我痴迷。
“我很想去看看那些星子,都是什么。”
孙固:“那些星子,离我们很远很远很远,远到我们驾驶飞舟,穷尽一生,可能也无法抵达。
“即便我抵达了,她们也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有先哲曾说,我们所见到的每一缕光,其实都只是宇宙这本大书里迟到的章节。
“师姐,你懂这句话的意思吗?”
颜苹懵懂地摇摇头。
孙固继续道:
“星空很美,但只是看上去很美。
“有很多东西,只适合遥遥而观,如果你去触碰它,那它的美,就会瞬间在你的心中幻灭。”
“师弟,你去过星空吗?”
这个问题刚一出口,颜苹不禁觉得好笑。
孙固:“我梦里去过。
“那里很热,一瞬就将我点燃了。
“那里又很冷,一瞬就将我冰封了。
“那里无声又无息,寂静地让人心慌。
“在那里,我就像一粒尘埃,一粒比所有尘埃都还要小的尘埃,飘飘荡荡,永远无处可落。”
颜苹震惊地盯着孙固。
她感受到了他之前淡淡的感伤,已经变成了一种深深的悲恸。
这与以前的他,大相径庭。
这也与年纪小小的他,格格不入。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师弟,你心里有什么事吗?
“你可以告诉师姐,师姐会帮你。”
孙固苦涩一笑。
随即笑容又变得玩世不恭。
“师姐,我没事。
“这人呐,书一旦读得太多,情感就容易变得丰富,容易动不动就伤春悲秋。”
颜苹:“……”
笑道:“师弟,你既然书读了这么多书,那能不能回答我几个问题?”
“师姐你问。
“师弟什么都略懂一点,一定知无不言。”
颜苹:“这许多年,每当我遥望星空,我都会问自己三个问题。
“可这三个问题,却始终都得不到答案。”
“哪三个问题?”
“星空的尽头在哪里?
“宇宙的深处有什么?
“活着的意义又何在呢?”
孙固很讶异。
当初我跟老爷提过一模一样的三个问题。
颜师姐不会在我身上装窃听器了吧?
自嘲地笑笑。
“师姐,星空没有尽头。
“宇宙的深处是虚无。
“而活着的意义,根本不存在,或者说,无处不在。”
颜苹咂摸了一下孙固的话。
“师弟,能简单说说么?”
孙固:“简单不了。
“这几个问题,过于宏大,无法用几句话来概括。”
“那详细说说?”
“也详细不了。
“它们过于庞杂且虚无缥缈,只可意会,无法言传。”
颜苹:“……”
孙固:“师姐,不要去想那么多。
“追寻内心的渴望,一往无前就是了。
“到最后你会发现,路的尽头有什么,其实一点都不重要。
“沿途的风景是什么,也一点不重要。”
颜苹迷茫了。
“那什么才重要?”
“师姐,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什么才重要?
“咱也不知道。”
颜苹:“……”
笑了。
“你不知道,那你哪来的勇气,侃侃而谈呢?”
“哪来的勇气?
“师姐,你这个问题,又问得非常好。
“师弟的勇气,来自于脸皮够厚。”
颜苹:“……”
沉默了一阵。
幽幽说道:
“师弟,灵气逸散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再这么下去,我们的灵力很快就要枯竭了。”
孙固:“师姐,再等等看吧。
“如果一直不见转机,你就捏碎玉牌,出去吧。”
“那你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不过,一旦你出去了,说不定老透明就别无选择,只能把宝贝给我这个唯一的候选人了。”
颜苹:“……”
“你想得美!
“师姐无论如何也要和你争一争这宝贝的。”
孙固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师姐,既然这样,那我们就仰望星空吧。
“看看谁能先参悟那句话的奥秘。”
两人并肩而立。
默默地注视着遥远的星空。
这一刻,万籁俱寂。
时间好似凝滞了,停止了。
完全感受不到它的存在了。
不知过了多久。
颜苹说:
“师弟,我累了。
“我的灵气,一点也没有了。
“我感觉,我越来越虚弱了。”
于是两人并肩坐下。
继续仰望星空。
“师弟,我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好孤独,好悲伤。”
“师姐,来,师弟的肩膀借你一靠。”
颜苹头一偏,真枕上了孙固的肩。
“师弟,你之前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说什么了?”
“你说,你最大的梦想,是遇到一个灵魂契合的女子,拥有一个平凡却知足的一生。”
“是真的。
“不过可惜,这个梦想注定无法实现了。”
“为什么呢?”
“因为我实在太优秀了,无论走到哪儿,都会是人群注目的焦点,这就注定了我一生无法平凡啊。”
颜苹莞尔。
“师弟,修真之人,对情爱之事,一向看的极淡。
“为何你却如此向往呢?”
孙固:这个问题,要我怎么回答呢?
总不能说,是为了弥补前一世的遗憾吧?
“师姐,我这也是吃了读书太多的亏啊。
“那些先哲,总是在书中把爱情描绘成这世间最美好最纯洁的所在。
“我已深深中毒,救无可救了。”
颜苹闻言,轻声问道:
“师弟,你能把那位曹姓先哲的文章,完整地念给我听听吗?”
孙固怔了一下,才明白颜苹所指。
于是念道:
“余从京域,言归东藩,背伊阙,越轘辕,经通谷,陵景山……”
颜苹靠着孙固,闭上眼,静静地听着。
这一刻,她感到自己好似被温柔的星光环绕,耳畔有亲切的絮语,直抵灵魂。
待孙固念到“神光离合,乍阴乍阳。竦轻躯以鹤立,若将飞而未翔……”
颜苹突然头一偏,滑落进了孙固怀中。
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