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苏云眠清醒过来,很是不好意思的从包里抽出手帕,低着头,轻轻擦脸,擦完脸都还羞愧的不敢抬头。
“孟爷爷,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有点失态了。”
“你一个晚辈,在爷爷面前哭哭怎么了?长辈为什么是长辈,那就是天然要给你们这些晚辈们托底、指路,接住你们所有的。”
老太爷一把年纪了,说话还是那么中气十足的。
“谢谢你,孟爷爷。”
苏云眠放下手帕,虽红着眼,但脸上多了些笑,“我好受多了。”
“那就好。”
老太爷也松了口气,又头疼,“你这红着眼睛出去,那臭小子等下怕是又要跟我闹,要说我说话重了......”
“没有的事。”
苏云眠皱眉,又道:“他怎么这样?”
“是啊,你看他,一点不知道尊老,连云丫头一半好都没有。没事,爷爷虽然一把老骨头了,抽他还是抽的动的。”
“......”
这么插科打诨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些,苏云眠也没因刚刚的哭紧张了,神色缓和了许多。
见她面色好多了,老太爷又趁势问:“现在就咱们爷孙俩在,你给爷爷说句实话,你和梁景,真就半点没有缓和的可能了?”
“孟爷爷,我......”
“先等等,你先听爷爷说句话。”
“......好。”
“我从梁景那听说了,苏老太......走时,给他打了电话,叫他过去了,是吗?”
“是。”
“还让他给你带了话?”
“......是。”
“你有没有想过,她为什么那么做?”
“我......不确定。”
苏云眠确实是不确定。
这件事在她心里也疑惑,想过很多可能,甚至找庄园的管家问过,管家那边却闭口不言,只说让她自己想。
“或许是托孤的意思呢?”老太爷突然开口。
“托孤?”
苏云眠诧异,当即摇头,“不可能!”
找谁不行找孟梁景,而且自己都多大了,妥妥的成年人,还需要托什么孤......不对,姑奶好像还真不放心,所以最后那段时间才催婚那么紧。
想找个人陪她,照顾她。
可是......
那个人也不可能是孟梁景啊!
姑奶那么厌恶他!
“梁景‘假死’的事,在他自己公开之前,你有和苏老太说过吗?”老太爷突然问。
“......没有。”
“那梁景假死的消息公开后,你们有谈过这件事吗?苏老太什么态度?”
“有......只一次。”
是的,只有一次,还是苏云眠重伤从医院醒来后,她和姑奶才谈过这一次,当时姑奶特别愤怒,她还担心姑奶气过头。
但现在想想,只有那么一次。
之后,每次她们打电话,姑奶都再没提过孟梁景了,好像把这人忘了一样,怕她生气,苏云眠就也没提过。
再之后,
电话渐渐少了。
然后就是姑奶突然离世,这中间发生过什么,她都不清楚。
因此也不理解。
为什么姑奶最后会找孟梁景,而且不光是孟梁景,连林青山也一起叫了,苏云眠心里也有过猜测,却总不确定。
或者说,不敢相信。
姑奶这么做,就好像,好像,在替她筛选确定什么。
但怎么可能。
见她发呆半晌不说话,老太爷心里却有数了,转了转微凉的茶杯,开口:“如果我是她,要是有哪天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了,最担心的就是家里的后辈好不好了,再者就是想,还能给后辈做些什么了。”
顿了下,他继续道——
“能做什么呢?”
“我们这些老家伙,担心后辈,无非就是后辈日子能不能过好,吃饱穿暖富足的问题,有没有个体己人在身边,能替自己照顾好你。”
“至于这个体己人,你要是个粗心毛躁的,那就希望是个体贴温柔细心的,能处处包容纵容你;你要是个优柔寡断又好钻牛角尖的,就希望是个沉稳能扛事的,能在你无措迷茫看不清路走不明白还要闷头走的时候,给你撑起一片天,直到你雨霁天晴......当然,不管是什么样的,最重要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多远的距离,都能及时赶到你身边,陪着你。”
“那才是真的放心了。”
说到这,老太爷突然笑起来,“听起来很不讲道理对吧,但老人家,对自己疼爱的后辈就是这样,都当宝贝疙瘩疼的,不是这样的满眼都是你的就不放心,没道理可言。”
“现在,能告诉爷爷,你是什么想法了吗?”
......
从书房出来,苏云眠脚步都有些虚浮,头重脚轻的,迎面就撞上了等在门口孟梁景。
并不疼。
撞上的瞬间,孟梁景用手扶住了她,“怎么失魂落魄的......眼睛怎么红了?”声音骤然拔高。
“孟爷爷叫你进去。”
不想解释,也不是很想在现在见到孟梁景,苏云眠低下头,推开孟梁景的手,就摇摇晃晃沿着长廊往前走了。
“哥,你帮我看着她。”
冲同样等在门外的孟梁辰喊了一声,孟梁景就进了书房,隔老远都能听到他不高兴的声音,还有孟老太爷更加愤怒的声音。
“爷爷,你对她说什么了,眼都红了,都说了,她最近不高兴,你说话注意......”
“让谁注意呢!”
老太爷中气十足的怒吼,“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
吵闹声渐渐远了。
雕花长廊里,苏云眠摇摇晃晃走着,好一会,才想起来什么,给在伦敦庄园的管家打去了电话,将在书房老太爷说的那些话一一复述了一遍。
最后才艰难的问:“是这样吗?姑奶最后......”
“小姐。”
那边,传来管家的轻叹,却并没有反驳,只是说:“老太太有说过,不管她做了什么,你想不想的通,都没关系,没关系的,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好。老太太不管做什么,唯一的目的只是想你多几条路,多几个选择,至于你最后是什么决定,要走什么路,做什么选择,她都支持你。”
管家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小姐,我以为,您在她留给你的作品里,已经得到了答案,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