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翻涌的妖神冢内，初代妖神的左眼悬浮在半空，足有车轮大小的瞳孔泛着暗金色纹路，无数细小的血管在眼球表面虬结蠕动，仿佛一颗被剥出千年的心脏仍在跳动。墨无痕的黑莲根须正贪婪地缠绕着这颗眼球，他站在血傀尸堆上癫狂大笑：“看见了吗？这才是真正的神之眼！你体内那点稀薄血脉也配——”
话音未落，苏逸尘的右手已贯穿自己的左眼眶。
“师兄！！”林清雪的尖叫声被淹没在骤然爆发的妖力风暴中。他的五指深深抠入血肉，指尖触到那颗因黑莲毒素而浑浊的眼球时，黏腻的触感让他想起七岁那年，师尊逼他吞下的那碗用来“净化血脉”的腐骨汤。指节猛然收拢，鲜血混着晶状体的碎片从指缝间迸溅而出。
痛吗？他感受着左眼神经被生生扯断的抽搐，竟低笑出声。比起轮回镜中母亲被剜去双目的画面，这点痛楚算得了什么？
墨无痕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见苏逸尘染血的右手伸向妖神左眼，黑莲根须在触到那手掌的瞬间竟如遇天敌般枯萎蜷缩。那颗被供奉千年的神之眼，此刻温顺地落进苏逸尘空洞的左眼眶中，血管如活蛇般钻入他的颧骨。
“不可能…父亲说过只有纯血妖族才能……”墨无痕踉跄后退，袖中黑莲蛊虫暴雨般射出。
苏逸尘没有躲。他任由蛊虫撕咬右臂，暗金色瞳孔缓缓转向墨无痕。新生的眼球在颅骨内转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黏连声，视野中墨无痕的身躯突然变得透明——他看见这具皮囊下蠕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团裹着婴儿头骨的黑色莲苞。
“原来你才是墨家最失败的残次品。”苏逸尘轻笑，喉间溢出的血沫染红齿缝。他抬手捏住一只扑向林清雪的蛊虫，指尖轻捻，虫尸化作灰烬簌簌飘落，“用亲子的血肉喂养黑莲，这就是你父亲追求的‘完美血脉’？”
墨无痕的嘶吼被突如其来的剧痛截断。他低头看着胸口——不知何时，三根暗金色血管从苏逸尘脚下蔓延而来，正将他体内的黑莲蛊连根拔起。每一根血管剥离都带出大块内脏碎块，像在撕扯一具早已腐朽的傀儡。
“住手…这是兄长留给我的…我的！”墨无痕疯狂抓挠着胸口的血洞，却摸到半枚嵌在肋骨间的青铜钥匙。那是墨无渊死前塞进他手里的，钥匙齿痕与他童年被锁在血池底时见过的锁链一模一样。
苏逸尘的瞳孔骤然收缩。在妖神之眼的视野里，那枚钥匙正散发着与母亲遗物相同的气息。他踏前一步正要夺取，整个妖神冢突然剧烈震颤。初代妖神的左眼在他颅内疯狂跳动，无数画面如尖锥刺入意识——
**轰！**
仙云缭绕的诛妖台上，玄铁锁链洞穿女子肩胛。她暗红的长发浸在血泊里，额间金纹已被剜去，露出森森白骨。可当她望向台下那个被仙将按住的小男孩时，腐烂的唇瓣仍在无声开合：“尘儿…别看……”
“母亲——！！！”
五岁的苏逸尘在幻象中尖叫，现实的躯体却僵立如石。他看见仙界士兵举起镶满镇魂钉的狼牙棒，看见母亲被砸碎的膝盖骨迸溅到自己的脸上。温热，咸腥，和七岁那年师尊喂给他的“药”味道一样。
“妖后伏诛！”高台上的仙将挥动令旗。万箭破空之声如蝗群过境，母亲残破的身躯在箭雨中颤动，像一片挂在蛛网上的枯叶。最后一支刻着“凌霄”二字的金箭穿透她心脏时，苏逸尘右眼的妖瞳突然淌下血泪。
幻象陡转。他看见母亲被剜出的双目浸泡在琉璃盏中，而那盏子正摆在现任青云宗宗主的密室案头；看见玄霄用染血的指尖抚摸母亲的眼球，嘴角含笑：“不愧是最后的纯血妖神，这双眼睛…足够炼出十炉窥天丹了。”
“啊啊啊啊啊——！！！”
现实与幻象的惨嚎重叠。苏逸尘的左手不受控地插入地面，五根指骨在岩层中犁出深沟。妖神之眼的血脉之力在血管里沸腾，他听见万妖冢深处传来无数悲鸣，那些被仙界斩杀的妖族残念正顺着地脉涌入他的心脏。
“师兄！你的眼睛…”林清雪颤抖的指尖触到他脸颊。在她冰魄玄体的视角里，苏逸尘左眼的暗金色正在侵蚀右眼的瞳孔，蛛网状的血纹从脖颈蔓延至下颌。更可怕的是他的心跳——左胸下传出两个重叠的搏动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撕开他的肋骨往外爬。
墨无痕的笑声从血泊中传来。他握着那枚青铜钥匙按进自己空洞的胸腔，黑莲根须瞬间裹住全身：“多谢你帮我激活妖神眼…现在，该让真正的祭品上场了！”
地面轰然塌陷。林清雪脚下的岩层裂开深渊，极寒之气喷涌而出。她试图凝结冰阶，却发现体内的玄阴之气正被苏逸尘周身沸腾的妖力疯狂吞噬。最后一缕冰雾消散时，她如折翼的白鹤坠向葬魂渊。
“清雪！！”苏逸尘纵身跃下。妖神之眼在黑暗中爆发出炽烈金芒，照见渊底堆积如山的妖族婴孩骸骨。就要抓住她手腕的瞬间，九条神骸锁链破土而出，贯穿他肩胛骨将人吊在半空。
“不要…挣扎……”林清雪仰面坠落，白发在黑暗中泛着微弱冰蓝。她看着上方被锁链绞出血雨的苏逸尘，忽然想起轮回镜中那个被他一剑穿心的女子。原来无论前世今生，自己注定要坠落在他触不可及的深渊。
“好好…活着……”她挤出最后一丝气力捏碎心口冰魄。炸开的玄冰碎片如逆飞的流星，将紧追而来的黑莲蛊虫冻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