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认知上的巨大割裂,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叶远扇风的动作顿了顿。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抬起头,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问题,重要吗?”
他反问。
“我是谁,来自哪里,都不重要。”他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眼角因情绪激荡而沁出的一点湿润,“重要的是,从今往后,你的世界,我来定义。”
你的世界,我来定义。
霸道,蛮横,不讲道理。
却又带着一种让唐宛如无法抗拒的、足以融化一切的温柔。
她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下。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九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进来,只是恭敬地站在门外,微微躬身。
“先生。”
“说。”叶远的声音恢复了平淡。
“‘客人们’,已经有回信了。”九叔递上一个新的平板电脑,屏幕上,几条信息流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罗斯柴尔德的本家,那位老先生,亲自发来了问候。他称您为‘新时代的开拓者’,家族旗下的‘诺亚方舟’系统最高权限,已向您完全开放。同时,他们已经启动了对‘黑石集团’的全面金融绞杀,因为我们查到,‘影’的早期资金,有一部分来自黑石的秘密注资。”
唐宛如心头一震。
黑石集团,那可是与罗斯柴尔德在某些领域分庭抗礼的华尔街巨鳄!
就因为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罗斯柴尔德家族,便毫不犹豫地对其挥下了屠刀。
这已经不是示好,这是在递投名状!
“伊势神宫那边,”九叔继续汇报道,“那位大御神宫,也传来了‘神谕’。她们献上了一份‘供品’,不是金钱或物件,而是一份尘封了三百年的绝密情报。”
九叔划开屏幕,一份由古日文写就的卷轴扫描件,出现在屏幕上。
“情报显示,在南美洲的亚马逊雨林深处,一个至今与世隔绝的原始部落,供奉着一件‘天外之物’。根据描述,那东西,很可能,是另一块星图的碎片。”
叶远的目光,终于从唐宛如的脸上,移到了那份情报上。
他只是随意地扫了一眼,便失去了兴趣。
“知道了。”
两个字,轻描淡写,仿佛伊势神宫献上的不是足以让世界所有探险家疯狂的秘密,而只是一份明天的天气预报。
他放下蒲扇,端起煮好的泉水,为唐宛如沏了一杯清茶,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专注而认真。
仿佛对他而言,这杯茶的温度,比什么星图碎片,重要得多。
九叔早已习惯了叶远的行事风格,他顿了顿,继续道:“先生,还有最后一件事。关于那个……‘活体指南针’,初步融合已经完成。只是……”
他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犹豫。
“它的初始指向,有些……奇怪。”
叶远端着茶杯的手,终于停在了半空中。
他抬起眼,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说。”
“它没有指向亚马逊,也没有指向任何已知存在疑似‘碎片’的区域。”九叔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困惑,“它的生命磁场,在经过高维数据重构后,形成了一个唯一的、无比强烈的指向……”
“它指向……京城,唐家老宅。”
“啪。”
唐宛如手中的青瓷茶杯,失手滑落,在温润的和田暖玉地面上,摔得粉碎。
清脆的碎裂声,在这片静谧的仿佛时间凝固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那只青瓷茶杯的碎片,如同唐宛如此刻崩塌的世界观,散落在温润的和田暖玉地面上。
她呆呆地看着九叔,又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叶远。那双总是清冷如月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极致的错愕、迷茫,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京城,唐家老宅。
那个她从小长大的地方,那个承载了她所有童年记忆,却又因为父母的离世而成为她不愿触碰的伤心地。
那里,怎么会和这种足以颠覆世界的秘密扯上关系?
“先生……”九叔的声音带着一丝请示的意味,他也被这个出乎意料的结果,打乱了节奏。
叶远没有理他。
他甚至没有看地上的碎片一眼。
从那声脆响开始,他的整个世界,便只剩下怀中这个身体正在微微颤抖的女人。
他伸出手,没有去扶她,而是用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更深地揽入怀中,让她的脸颊,贴在自己沉稳有力的胸膛上。
“咚,咚,咚。”
那平稳的心跳,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镇定力量,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到唐宛如的耳中,强行安抚着她那颗狂乱的心。
“九叔。”叶远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冷意,“出去。”
“是。”九叔没有丝毫犹豫,微微躬身,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并体贴地将那扇厚重的暗门,彻底合上。
整个空间,再次回归绝对的静谧。
只剩下炭炉上,泉水“咕嘟”的轻响,和两人交织的呼吸。
“叶远……我……”唐宛如的声音带着一丝破碎的颤音,她想抬头,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按住了后脑。
“别动,也别想。”
叶远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蛮横的温柔,“你只需要听着我的心跳,什么都不要想。”
唐宛如的身体一僵,随即,那股紧绷到极致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她放弃了挣扎,任由自己像一只寻求港湾的小船,静静地靠在这个男人的怀里。
男人身上那股清洌好闻的气息,混合着他胸膛传来的温度,蛮横地包裹了她,驱散了那股从心底升起的寒意。
她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分钟,还是十分钟。
直到她那狂跳的心脏,彻底平复下来,与他同频。
叶远这才松开手,低头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依旧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几分清明的脸,他眉头微皱,仿佛对她刚才的失态,十分不满。
“一个地址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
唐宛如嘴唇动了动,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自嘲:“那不是一个普通的地址,那是我的……家。”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以为,我对自己,对我的家族,足够了解。可现在才发现,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这种对自我认知的彻底颠覆,远比任何刀枪剑戟,更让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