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空,跟你这种不体面的人,玩什么三天的游戏。’”
“‘你的面子,在先生面前,一文不值。’”
“噗!”
秦观山再也撑不住,一口心血,猛地喷了出来,整个人向后仰倒。
他最后的意识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秦家,完了。
西山壹号院。
秦观山倒下的地方,那个价值百万的紫砂壶碎片,还静静地躺在地上。
家庭医生和几个秦家核心成员围在床边,满脸焦急。
秦观山悠悠转醒,入眼的,是天花板上那盏由捷克水晶匠人手工打造的吊灯,每一颗水晶,都折射出他此刻苍白如纸的脸。
“爸,您醒了!”他的长子秦卫国,一个平日里在商界也算说一不二的人物,此刻声音里带着哭腔。
秦观山没有理他,只是转动着浑浊的眼球,嘶哑地问:“人……还在东来顺?”
管家低着头,声音艰涩:“是。龙战野……还在门口守着。”
守着。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扎进秦观山的心里。
龙战野不是在看管什么犯人,他是在替门里的那位,看守整个京城的秩序!
秦观山闭上眼,两行老泪从眼角滑落。
他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到头来,连做人家门前一条狗的资格,都得靠抢。
“备车。”秦观山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死灰般的决绝。
“爸!您要去哪?您的身体……”
“去请罪。”秦观山打断儿子的话,挣扎着坐起身,“子昂那个畜生,是我没教好。秦家的债,也该由我这个家主,去了结。”
他看了一眼满屋子六神无主的家人,惨然一笑。
“你们以为,龟缩在这里,就没事了?那位先生,不是在跟我们商量,他是在下达一个结果。我们唯一能选的,是去的过程,体面一点,还是不体面。”
……
东来顺。
顶级的神户西冷已经吃完,蓝鳍金枪鱼也只剩下点缀的冰盘。
叶远正拿着那本牛皮纸笔记本,饶有兴致地研究着下一站。
“护国寺小吃,有家店的豆汁儿,我爸说特别地道。”唐宛如看着地图,轻声说,仿佛秦家掀起的波澜,从未存在过。
“好,那就去尝尝。”叶远合上笔记本,拿起餐巾,为她擦了擦嘴角。
就在这时,包间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的骚动。
九叔的身影再次出现,只是这次,他的表情有些古怪。
“先生,秦家的人,来了。”
“嗯。”叶远点头,并不意外。
“秦观山,亲自带着他那个孙子,跪在店门口了。”九叔补充道。
叶远眉头微皱。
不是因为秦观山跪了,而是因为他跪的这个地方。
“告诉他,别脏了我太太吃饭的地方。”叶远的声音冷了下来,“让他去该去的地方等着。”
“是。”九叔转身出去传话。
唐宛如看着叶远,轻声问:“我们……要去见他吗?”
“当然。”叶远站起身,为她披上那件羊绒披肩,眼神温柔,“这出戏,你是主角,怎么能缺席?”
他顿了-顿,打量了一下唐宛如身上那件简约的香奈儿白色套裙,似乎有些不满意。
“不过,这身衣服不太合适。”
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半小时内,把‘星夜’送到长安俱乐部,皇家套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恭敬无比的声音:“明白,先生。”
唐宛如有些不解:“‘星夜’?”
“一件衣服。”叶远牵起她的手,朝外走去,“我三年前,让一位朋友设计的。本来想着,你什么时候想回京城了,就穿上它。”
他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京城,还没人为我这么穿过。”
劳斯莱斯幻影平稳地驶离前门大街。
店门口,秦观山在长子秦卫国的搀扶下,狼狈地从地上站起。他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京A00001”,浑身冰冷。
那位先生,连见他一面,都吝啬于此刻。
“爸,我们现在去哪?”秦卫国颤声问。
秦观山嘴唇哆嗦着,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长安俱乐部。”
那是京城最顶级的私人会所,是权贵们觥筹交错、密谋交易的巅峰名利场。
他知道,那位先生,要在那里,为他,也为整个秦家,搭起一个最后的戏台。
而他们,就是那出戏里,供人观赏的祭品。
夜幕下的长安街,华灯璀璨,车流如织。
长安俱乐部,这座矗立于京城心脏地带的建筑,今夜却显得异常肃穆。
没有往日里豪车云集的喧嚣,只有一辆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入地下车库。
能在此刻踏入这里的,无一不是京城金字塔最顶端的存在。
赵家的掌门人,那位在军中有着深厚背景的老爷子。
李家的家主,掌控着国内半数以上的能源命脉。
还有几个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家族历史可以追溯到前朝的隐世门阀的代表。
他们都收到了来自龙战野的“邀请”。
邀请的内容很简单:叶先生,今晚在皇家套房,请诸位看一件拍品。
皇家套房内。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紫禁城金色的琉璃瓦顶,在夜色中庄严而沉默。
套房的内饰,并非张扬的奢靡,而是处处透着高贵底蕴的内敛。墙上挂着的一幅看似不起眼的泼墨山水,是齐白石的晚年真迹。角落里随意摆放的一尊青铜鼎,是足以在佳士得拍出天价的西周礼器。
但此刻,没有人在意这些。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投向了房间中央,那个被清空了的区域。
秦观山和他那不成器的孙子秦子昂,就站在那里。
秦观山穿着一身熨烫妥帖的深色唐装,但那蜡黄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煎熬。
秦子昂则是一脸的桀骜不驯。
被龙战野的人从拍卖行带走后,他被关了半天,刚被放出来,就被他爷爷强行带到了这里。他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爷爷,这到底怎么回事?龙战野疯了吗?他凭什么查封我的拍卖行!”秦子昂压低声音,满脸怒火。
“闭嘴!”秦观山低吼一声,眼中满是绝望。
就在这时,套房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无声地推开。
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