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们后面的十几个船只见到这动静,也一下慌乱起来,想起同伴被打劫的惨状,忍不住地哆嗦。
被劫掠的船只,上面所装的东西全部被洗劫一空,女的不知所踪,男的无一例外被砍死。
运气好的,船没沉,被他们发现了,还能收敛尸体,好叫他们入土为安。
更多的船只出去之后就再没消息,家里人望眼欲穿,直到死,也没把人盼回来。
多少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
可惜,这条河没个正经的名字,虽是处于平昭和东临的交界处,但两国的朝廷都没有接管的意思。
他们靠河吃饭,明知道危险重重,为了养活妻儿老小,也不得不冒险。
运气好的,能捞到不少河鲜,运到附近的镇子上能卖个好价,要是有门路的,运到京城,可以好好赚上一笔。
婆娘们出门也能穿上崭新的褂子,自家闺女也能带得起头绳。
不过,这都是万中挑一,大多数的百姓依旧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他们出生就在此,离开这,也不知道要靠什么维持生计,除了水匪,还有年年的水患,对他们来说,才是灭顶之灾。
这种时候,就盼望着朝廷会重视起来,不求给粮草,只求能得到一丁点庇护。
张叔的家就在这,只是当年一场洪水,全家十二口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被推上个破木板,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被商家的老东家救下,教他做生意,教他与人打交道,最后甚至还把一支商队交给他管理。
虽说这些年日子过得不错,可每每想起一家十二口惨死洪水的情形,心就堵得厉害。
水草尚且有根,他却没有。
水草遮掩中,有很多的暗流和弯道,他在把最后一批货物送到官船上时,同卓克王子全盘托出。
“草民的家人全部死在这河里,现在不是涨水的时间,但王子也要多加小心,水草丛里有数不清的暗流和弯道,他们打劫来往船只后,就藏匿其中,很难被抓到。”
说起这些,有些心绪难平,中年男人难得在人前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
“他们大多熟悉这片河道,七弯八绕的,也不知落脚点在哪,而且这里是三不管地区,我们也曾向附近镇子求救过,可惜从来没人把我们的生死当回事。”
卓克王子沉默着听他说完,点点头。
“行,你说的这些我知道了,你先回去,要是真打起来,也别硬拼,避免无谓的流血。”
他目光复杂地扫了眼那几十口箱子,意味深长的道。
“放心,这些货本王子还不至于看在眼里,只是听你说那些水匪常年在这一片打劫,想来只要看看船只吃水的情况,就能判断出货物多少,到东临前,这些就放在官船上!”
张叔一抱拳,“草民多谢王子大恩!”
早些年跑商,也不是没有过货物被贵人吞了的情况,只是敢怒不敢言,全当是破财免灾了。
可这一回,他赔不起,商家也赔不起!
舱门开着,一回头就看到许知意安安静静站着,杏眼中波澜不惊,不知怎么的,张叔悬着的心一下就放回到肚子里了。
“草民见过长安郡主!”
许知意微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刚才的话,她全听进去了,也了解了沿河一带百姓们的不易,只是她只是个女子,有些事,无能为力。
何况现在已经确定有水匪,也不好在此时与卓克王子重提这河的归属问题。
“那些货物在官船上,你就放心,让你们的人把自己保护好才是最重要的。”
想了想,朝一旁的浮生耳语几句。
不一会功夫,浮生就抱了只大大的木匣子走到张叔面前。
“这里面是一些金创药和防止中迷烟的解药,你拿去给你的人分了吧!”
张叔连连道谢,一刻不敢耽搁地回到自己的船上。
为防生变,卓克王子命人用粗壮的缰绳把他们的商船与官船连在一起。
这样即使发生碰撞,商船也不至于沉入河底。
这还是许知意和他提议的,要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是绝不会管这样的闲事的,毕竟这一带的百姓都不是东临的人。
可.......许知意一个女子都在忧国忧民,他要是什么也不做,倒显得太无情,平白让她看不起。
其余船只就没有张叔他们这么好命了。
官船后面陆续跟上了几十艘船,浩浩荡荡的,落在最后的船只能自求多福。
他们自知身份低贱,不可能见到卓克王子,默默在心里祈祷,能顺利通过这片水域。
水匪确实不敢打劫官船,尤其这船上面坐着的还有东临人,他们就更没那个胆子了。
“头,听说东临人都野蛮残忍,是不是真的?”
水匪头领一脸戾气,嘴里叼着根水草,不耐烦地嚼几下。
“你们眼瞎?看不到人家比咱们高出一个头?就咱这小身板,还不够人家砍着玩的。”
有人挠挠头,站在船头四处张望。
“咱们要是打劫跟在后面的那些船,这些东临人应该不会理会的吧?”
头领嗤笑一声,呸呸将嘴里的草根吐了。
“管个屁!这些达官贵人的哪有那么好心?要是想管,这里还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混乱?”
他眯着眼,紧盯着那些船只。
“瞧见紧跟在官船后面的那只船了没?瞧这吃水的劲,货物应该不少!剩下的,呵,老规矩,女的抢回去,男的一个不留!”
他们头领的家人早死光了,他没了活路,索性上山建寨,当起了土匪。
可山头也不是那么好占的,朝廷每年都会派兵来清剿,一年下来,打劫来的银子,还不够打点官兵的。
后来辗转得知这个三不管的水域,他们就在此安营扎寨,每年收获颇丰。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有媳妇了,虽说是抢来的,可那些妇人无力反抗,胆子还小,想死也不敢。
虽说这一行是危险了一些,但收获也是不少的,有时运气好,打劫个富商的船只,足够他们一年不愁吃喝。
不劳而获的财富近在眼前,危险、人性什么的也就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