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脚步飞快，一路冲下图书馆的长廊，穿过学院大道，疾步冲入梦学院的大门。
栎被晃得几次差点摔出去，只能用尾巴缠着她的肩固定住，低声抗议：『你就不能……慢点？』
“她要疯了。”琳梵低声，“现在已经晚了，但还不够晚。”
她踏入大厅，一刻都没停，动作利落到几乎用扔的方式将资料甩到门边的木桌上，边喊边冲向宿舍楼道：“我等会再回来拿，别给我丢了！！”
管理员甚至来不及搭话，她已经拐进走廊，几步跑上宿舍楼梯。
“她……状态真的那么差？”她气还没喘匀，就又问。
向清脸色阴沉得不像话：“她刚刚在自言自语，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嘴里念着什么『快了快了』，『再一层』，『他还在等我』。”
“她连我是谁都快不认得了。”
琳梵手一推江门推开，门并没有锁，轻轻一推就打开了
“周璃！”她低声喊了一声，下一瞬几乎是强忍着退意跨了进去。
整间屋子被窗帘遮得严严实实，只有她桌前的那一盏实验灯还亮着，映出大片斑斓的混乱。
实验管破碎了一地，液体混着血渍沿桌面滴到地上；厚重的纸张全堆在她身前，有的被踩过，有的已经模糊不清。
周璃蜷坐在椅子上，整个人在轻轻晃动。
她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干裂，整条手臂像是硬生生抓破了——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深蓝色血纹，那种颜色，不像属于人类。
“周璃……”琳梵靠近她，声音压得极低，“你……你在做什么？”
“我看到了……”她的嗓音细碎到近乎低语，“我终于看到了……那个点……他……他还在那里……他没有走……”
她一边说，一边抬起头看了琳梵一眼，那一眼，混杂着哀伤、疯癫与一丝极其短暂的喜悦：“……我要去接他。”
琳梵顿了一瞬，眼神一变，猛地看向她身前的那份研究笔记。
那是一张，似乎在模仿『梦境结构分层图』的图纸。
她分得出，每一圈是梦境层级，但最外层用红色勾勒了一条歪歪斜斜的线，旁边写着一行字：“那不是尽头，那是缝隙。”
『她不是要带梦出来。』栎的声音低低响起，『她要把现实……拉进去。』
琳梵心跳剧烈震动，看着眼前这一幕，手指已经不自觉地握紧。
这一次，如果还不阻止……
她真的会坠入再也回不来的梦境深层。
空气中是腐蚀过情绪的味道，带着潮湿的旧梦和精神崩溃后残留的血腥。
“我要去接他。”她低声喃喃着。
琳梵没说话，脚步向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她不想吐。
真的不想。
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惊动她。
可她也知道…她再多看一眼，就真的坚持不了了。
她转身冲了出去，甚至忘了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只觉得走廊的灯太亮、空气太冷，而心跳太快。
“琳梵！”向清在她身后喊了一声，但她没停。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像在逃，像在奔，她从梦学院楼门口冲出去，风灌进眼睛里，逼得她下意识眨眼，却没让她掉下泪来。
『小心黑色的梦』
她想起了琳妍的这句话，当时她就很疑惑，不清楚为何会有这句话。
在梦魇域的时候看见了无边无尽的黑，而她也不清楚为何要小心。
琳梵一向对这种梦境研究不深。
可她现在知道，自己有点开始害怕了，她不是没胆的人，遇到绪兽、梦魇、战斗，她都能冲。
可那是怪物，那是敌人。
而周璃不是。她们年纪相仿，是同一届的学生，宿舍只隔了一张桌，她偶尔也会看到她窝在桌角画图、写公式、对着书本说奇怪的梦话。
她也会笑，也会吵，也会和向清掐得天昏地暗。
但现在……她像是整个人被梦境吞了个干净。
她疯了。
可她真的疯了吗？
琳梵也不知道。她终于站在了言慕笙的办公室门前，敲门没敲就推了进去，连招呼都没打。
言慕笙抬头，手中那本书还未合上，眉心微动：“……怎么了？”
琳梵脸色苍白，一口气冲出口：“周璃出事了。”
“她的实验……她似乎真的要成功了，但她……她现在已经不正常了，她说她触碰到了『边缘』……她整个人都已经不对了！！”
语速飞快，情绪几乎已经不再控制。
“她眼睛是空的，她满手是血，她说要『去接他』！我不知道她看见了什么，可她不是梦魇域那种状态，她不是被具象影响……我怀疑她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
言慕笙沉默了两秒，眉头紧紧拧起。
她轻轻把书合上，语气干脆而冷静：“你立刻去找林岚，把周璃的情况告诉她。”
“我去宿舍看看。”
“……现在。”她说完，已经起身，动作迅速，连风都没带起一丝。
琳梵点头，也顾不得多想，一转身冲出门去，她心跳还没慢下来，脑中依旧在回放着周璃的那句话。
琳梵第一次真正觉得：原来『走火入魔』这种词，并不一定要大喊大叫，不一定是偏执和疯狂。
它也可以是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眼里亮着光，嘴角挂着泪。
一点点把世界，拉碎。
周璃的梦，可能真的要成真了…
可她，能活着回来吗？
……
很快，言慕笙推门而入，房间里的光线昏沉，她走进来，没有废话，也没有半分犹豫，径直来到周璃身边。
言慕笙没急着制止，只是站在她身后片刻，然后抬手，轻轻翻过一张被鲜血染得发皱的图纸。
她看了几秒，接着从怀中抽出一条薄手帕，抬手替周璃擦去脸上的血痕，一边擦，一边低声说了一句：
“这个姑娘的执念太强了。”
向清站在一旁，脸色很不好看，沉默了许久，还是问出声：“她到底……怎么了？”
“已经无路可退了。”言慕笙随口答着，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她不是第一次靠近『边缘』了。大多数人第一次接触『边缘』就会被弹出来，但她……被梦侵蚀了。”
她把手帕搁在桌角，转身看向那些一页页摊开的图纸，指尖轻轻点了点其中一行。
“她不是在构建梦境结构，而是在寻找梦的边框。”她顿了顿，视线在那些线条间游移，“她想撕开它。”
“撕开？”向清怔住。
“她不想构造梦。”言慕笙道，“她要让梦和现实重叠。她在找缝隙，然后试图把现实带进去，或者把梦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