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伦哈外侧某片偏僻的林间小道，一段看起来被常年忽视的老旧栅栏正微微晃动。
“往左，再一点。”琳梵压着声音对向清说，自己已经一手扒住了最顶端，翻身轻盈地跳了下去，落地声极轻。
向清紧随其后跳下，落地时脚步比她重一些，草丛抖了两下。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转身钻进夜色中。
她们知道这不算什么高明的逃法，甚至可以说是明摆着的『越狱』行为。
琳梵很清楚，她们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甚至说不定此刻监控已经提示过保安部，只是他们动作还没跟上来而已。
不过，至少现在，她们还能和简司碰头，暂时讨论一下接下来的路，等过了今晚，很多决定就再没得商量了。
说到底，她并不是非要逃，她是可以选择留下来和林岚摊牌的。
但问题是……琳梵抿了抿唇，她敢肯定，那个『林岚』不对劲。
她不是没想过，是不是自己在气头上太敏感了。
但她回忆起上次和林岚的交谈，那股子藏在算计背后的『保护欲』是真实存在的。那时候的林岚，是会主动递出筹码、会为学生遮风挡雨的校长。
可这次，从头到尾，她没有感受到那份熟悉的矛盾。甚至连『做做样子』的担心都没有，冷漠，太冷漠了，冷得不像林岚。
琳梵无法说清是哪里变了，直觉告诉她：这所学校，可能要出大事了。
她没把这话说出口，只在心底默默存了一笔，她知道向清信她，但她现在已经不敢再轻易拖任何人下水了。
当然，除了这些严肃的理由以外，还有一个说来有些羞耻的原因…她其实……真的不太想留在学校了。
每天的课程都像咬不动的硬馒头，哪怕她再聪明，也提不起什么兴趣，更何况她还不聪明。课堂笔记能写半页都谢天谢地，老师讲三句她能听一句都算专注。
唯独让她兴奋的是梦境课堂，以及心涌训练，那些场合她才觉得自己活着，才觉得在『做什么』。
唉，她承认了，自己本质上就不是个『乖学生』。
“你知道吗，”琳梵一边走一边压低声音开口，“其实我觉得我被通缉也不是那么冤。”
向清抬头看她一眼：“你现在还有心情说笑？”
“我没在说笑，”琳梵耸肩，“我就说……这种感觉，莫名其妙的，还挺自由的。”
向清没回话，只是脚步稍微快了一点，像是要遮住什么情绪。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铺满落叶的林间小道，脚步不急不缓。
前方不远处的树影下，有个熟悉的身影已经等在那里。
简司站在树影下，一只手下意识地揪着袖口边缘，整个人显得拘谨又略有些紧张。
他看见两人走近，立刻点了点头，声音有点轻：“我…我刚才稍微准备了一下……我们接下来去哪？”
琳梵没立刻回答，她低头确认了一下背包的扣带是否扣好，又把披风的帽子往下拉了拉才开口：“梦魇域。我要再去找寒光问点事。”
她侧头看了眼简司，“你也该和她见一面了，你体内那碎片，她可能知道更多。而且，我还想问她，认不认识『忠诚者』。”
简司听到这个词时下意识皱了皱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但显然并没有放松。
向清默默地走在后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从牢里逃出来，还是周璃的事还没消化，她到现在都觉得整个世界像是塌了一块，跟不上节奏。
她看着前面那个步几乎不回头的女孩，琳梵，她以前只觉得这姑娘是那种『心里总是装着事』，『闲不下来』的类型，可现在她才知道，对方是真的能做决定的人。
也不知道鼓起了多大的勇气，她还是小声问道：“那个……要是他们真的追来了，怎么办？”
这句像石子扔进湖里，打破了三人之间那种暂时的安静。琳梵没回头，语气平静得像在讲作业安排：“追来了就跑啊。”
向清一愣，刚想再问“跑不了呢”，结果简司接了话：“跑不了……就打。”
他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结巴了。琳梵偏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度，像是没忍住笑意：“你接得挺顺啊。”
简司干咳一声装作没听见。
向清瞪了他们一眼，有点受不了这两个在逃犯还有闲心开玩笑的样子。但她心里其实没那么烦躁了，反而像是被他们那种奇怪的冷静感染了一点。
“……那你们真的打得过他们吗？”她又忍不住问。
琳梵慢慢抬起头，看了看天色，随后开口：“能不能打得过，我不知道。但不跑，不躲，也不干等着。”
她这话说得太自然了，好像打架跟吃饭一样顺理成章。
几人继续往林子深处走。脚底是细碎的落叶，阳光从树梢落下来，穿过他们衣摆和背影，像是在为他们这段看不见结局的旅途洒下最后一点温暖。
就在他们翻过一条小土坡时，一阵熟悉的能量波动在不远处泛起。
那是一道淡蓝色的裂痕，静静地悬在半空中，像是在等待有人靠近。
琳梵站住了脚步。
“到了。”向清忍不住停下脚步，四处看了看，小声嘀咕着：“……不是说梦魇域很危险吗？怎么感觉……这地方比我想象的还正常？”
她有点懵，有点不安，但更多是困惑。
简司跟在琳梵后面走着，听见了，轻声解释：“以前不是这样的……之前梦魇域到处都是情绪雾，还有不少绪体乱跑。但后来碎黯晶被拿走了，这里的情绪就散得差不多了。”
向清皱了下眉：“碎黯晶怎么会和梦魇域扯上关系？不都是传说里那种……什么特别神秘的东西吗？”
她话没说完就自己卡壳了。
简司也有点跟不上了，干巴巴地“嗯”了一声，想讲又讲不清楚，最后小声说：“反正……它影响很大。”
琳梵走在最前面，听两人在后面对话，也没停，只是一边拉着斗篷的帽檐，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碎黯晶里面装着的不是普通东西，是情绪。准确来说，是很多很多这个世界根本承受不住的情绪。所以它待在哪，哪儿就乱。”
向清一脸“我没听懂但感觉好厉害”的样子：“……啊？它怎么还装情绪？”
琳梵耸了耸肩：“就像你装一堆火药在瓶子里，一碰就炸，梦魇域之前那样就是被炸过。”
“那……它现在被带走了？怎么就‘好了’？”向清还是没理解。
这时候简司也想问：“对啊……你怎么知道这些？”
琳梵回头瞥了他们一眼，随口道：“碎黯晶跟我说的。”
空气安静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