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门再次被打开的时候，脚步声和之前的不一样。
琳梵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鸠嵓。
她慢悠悠坐直了身子，眼睛还盯着墙角那根剥了皮的木条。
“怎么，你们这边也是三天见一次访客？”她语气不轻不重，“你这节奏也太有闲心了。”
鸠嵓没理会，径直在她对面椅子上坐下，姿态端得比进贵宾席还自然：“晏书说你这几天安静得不像话，我便来看看，是不是憋什么坏主意。”
琳梵抬眼看了他一眼，没否认。
“他平时还会多嘴你这事？”
“你以为你关在这里，没人关注？”
“关注是有，但我以为你这人更忙。”她靠回椅背，声音里多了点意外，“你们这种组织，光搞内斗就够呛的。”
鸠嵓没笑，但眼神轻轻一扫：“哦？你怎么知道我们有内斗？”
琳梵不接，只淡淡道：“不是你们有，是只要有很多人就会有可能性，毕竟人皆是变量。”
“变量？”鸠嵓眉微挑，似笑非笑，“你连我们信谁都不清楚，便说风凉话？”
“那我换个说法。”琳梵声音稳了些，“如果你们的幻想都只是在未来，那么一旦证明那是虚假的，一切都会破散。”
鸠嵓安静地看着她几秒。
“你现在在说这些话……是希望我转性，放你走？”
琳梵轻笑一声：“你倒是把我看的挺重，原来这话还有这作用吗？”
“不过你得承认，这里守得并不好。”
“怎么说？”
琳梵笑了一下，目光平静得像在念清单：“送饭的人不固定，昨天的和今天的就不是一个口音。”
“有两个人交接时小声吵了一架，虽然他们以为我听不到。”
鸠嵓指节轻扣椅背，表情看不出情绪。
琳梵看着他：“你啊，不怕外人捣乱，你怕的是你们自己人捣乱。”
“你怕『祂』不满意。”
鸠嵓沉默了一瞬，终于轻笑了一声，语气像是闲聊：“我倒真低估你了。”
“这些天我都以为你在睡觉。”
“你想多了，我确实睡了。”琳梵低头，看着手上的铐子，“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你倒是把你自己当成颗棋了。”鸠嵓站起身，收回视线，“可惜，你这颗棋，还不够大。”
他转身准备离开。
琳梵却缓缓道：“那你得确定，你那一局里……没有别的棋在动。”
鸠嵓脚步一顿。
他没有回头，只轻轻开口：“你想说什么？”
琳梵靠着墙，目光平静地盯着他背影：“我什么都没说。”
“只是提醒你一句，我…已经开始了。”
鸠嵓安静了几秒。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门“咔哒”一声关上，没有多说半个字。
……
栎从床底探出头：“你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他又不蠢，我要是太刻意，他反倒不信。”琳梵说，“我只是……些许拙劣的让他感觉到怪异。”
“有用吗？”
“无论他信不信，只要他开始花时间思考了，那我的目的已经到了。毕竟人一旦有疑问，都不会太安分。”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几份资料，低声说：“接下来，就看谁先出错了。”
……
晚饭时间，门轻轻开了。晏书提着食盒走进来，没发出一点声响。
琳梵抬头，看到是他，眼神没什么起伏，只道了一句：“你来了。”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把饭放在桌子上，然后蹲下替她解开手铐。
他的动作一如既往，小心又稳当，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琳梵看着他，没动。
“你今天不是白班吗？”她开口，语气随意。
晏书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像是想了一下才回：“刚好换了个调令，说我『处理细致』，就把这顿饭交给我了。”
“你不觉得奇怪？”琳梵歪着头，声音还是轻的，“你们不是最怕我这类人『出问题』吗？”
晏书解完手铐，退开半步，看着她：“你没出问题，不代表没有人在出问题。”
琳梵眯了眯眼：“这话说得……”
他没再继续解释。她注意到他眼下微微发青，像是连轴转了太久，神色虽然平和，气色却并不好。
“你最近挺累的。”琳梵说。
晏书像是没料到她会说这个，顿了一下，才轻声道：“还好。”
琳梵看着他，不笑也不说话，只用那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今天见到鸠嵓了。”她说，“他说，我不算什么重要的棋。”
“但我觉得他不是来嘲讽我的。”
晏书看着她，没插话，只是静静听着。
“他那种人，不怕敌人，不怕外人，就怕『内部出错』。”
“你知道的，对吧？”
晏书微微点了下头：“出错并不可怕，但没人站出来确实…”
琳梵低下头，随手拨了拨饭里的青菜，像是无聊。
“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她忽然道，“你也不是什么标准的『打工人』。”
但琳梵说完也就没说什么了，她乖巧的吃着饭，仿佛刚才那些话不是她说的一般。
过了几秒，晏书轻声说了一句：“你倒是油嘴滑舌。”
“但无论我忠不忠心，都与你无关。”
琳梵抬眼看他。
“我只是个执行命令的人，”他声音温和，“我不会阻止你找机会，但我也不会为你做什么事。”
他说完，站起来。
门口，他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补了一句：“你很聪明，所以你知道你该怎么做。”
门，轻轻合上。
…
栎慢悠悠从床底冒出头：“他这人怎么总说话像在写论文。”
琳梵没搭理，只低声开口：“他倒是奇怪，没什么明确立场，难道这忠诚者的人都这样？”
她手指敲了敲桌面，唇角勾起：“不过这也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