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峤。”
“这里偏南，地图上没有，你可能没听说过这里。”他慢悠悠道，“运气好的人会被风吹到这儿来，像你这样。”
“我……”
“你是被『风』吹过来的。”他解释得很平静，“应该是某种情绪极端干扰，或者说……是你自己的意念。”
向清的脑子还在转，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弄清楚状况。
她不是被关押，也不是被困住。而是被带到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一个看起来……意外地宁静的地方。
“我原本是去采几片南鹤叶的。”原峤把那叠图纸合起来，眼神落回她身上，“半路听到声音，就顺手把你带回来了。”
“你就这么顺手？”
“嗯。”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坏人？”
“看着不像。”
“……”
向清语塞了两秒，还是问：“那、那你是什么人？”
“住在这的人。”
他像是在认真思考要不要再多说一点，最后只是补了句：
“偶尔采点叶子、煮点药、做些能安绪的小东西。”
“……你、你一个人？”
原峤轻轻颔首，神色依旧淡淡的：“嗯。”
他起身，朝她走过来，走近时才发现他身上挂着一串极轻的铃，几乎没有声音，只在他走动时偶尔轻响。
“你还需要些水吗？”
向清下意识点头。
他递过水壶，她接过，小口喝了几口。屋子很静，反而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心。
原峤没再多问，只是在她身侧坐下了一小会，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声道：“你醒过来这件事，比你想象得重要得多。”
“什么意思？”
“这地方只留下清醒的人。”
“……如果我没醒过来呢？”
“那就留在『风』里，慢慢耗完了。”
向清怔怔地看着他。
原峤偏头看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平静：“这屋子空了很久，你刚好过来，我就顺手接了。”
“你要是不愿意留下，也可以走。只是……你要是想知道自己怎么来的，那可能要等你绪量稳下来再说。”
向清低头看了看自己撑着的手，指尖有些微微发颤。她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说“你醒过来比你想象得重要”。
她不是从哪儿醒过来的，而是从「风」里醒过来的。
她就这样安静地握着水壶，坐在地毯边沿，眼睛还没完全适应这个地方的光。
原峤就坐在她侧前方，不近不远的位置。那串小铃铛又轻轻响了一下，在没人说话时显得特别清楚。
“你身上，绪量不太稳定。”他忽然开口，“小心溢出。”
向清下意识握紧了壶盖：“……我最近的确不太平静。”
“看得出来。”他顿了一下，语气还是很平，“你眼睛动得太快，呼吸短，而且左手一直在抖。”
“……”
她有点尴尬地放下那只手，声音低了一点：“你一直在观察我？”
“我对自己屋子里多出来的人，多少要留点心。”他说这话时眼睛还盯着窗外，像是在看远处某种风动的草影。
“但你还挺安静的，至少不能算脾气暴躁的要砸坏我的屋子。”
“我、我为什么要砸你屋？”
他没回答，只是转头看了她一眼，眉眼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
“也没说你会。”
那眼神太温淡了，可向清忽然觉得有点热。
她低头继续喝水，听见他轻轻换了个姿势，似乎靠在了窗台边，整个人像是融在了光里。
“你来的时候，手上戴着个东西。”他突然开口。
“……什么？”
“一个像储绪装置的小型节点……不过它是坏的。”
向清一怔，低头去看…果然，她常戴的那枚储绪环已经碎了一条细缝，只是她刚才没注意。
“这东西从哪来的？”
“梦学院的……老师送的。”
原峤点点头，没再问，声音比之前低了一点：“那大概就是你这次能『落』下来的理由了。”
“什么意思？”
“那东西撑了一下你被拉走的绪量。”他轻描淡写地解释，“但也就只能撑一下。”
“你是说……如果不是这个环……”
“你应该现在还在那片『风』里，动弹不得。”
“……”
向清垂下眼，心跳忽然有点快，不知道是因为这话，还是因为他说话时靠得近了些。
她缓了缓，没再接话。
屋里又安静了一会儿。
然后，她听见他轻声道：“你身上气息很乱。”
“……对不起。”
“没有说你吵。”他顿了顿，又低声道，“……抱歉，我下意识解析他人。”
他靠得更近了一些，嗓音很轻：“不过我也可以帮你压一压，但你得先同意。”
“啊？什——”
“放心，不碰你。”他像是早就猜到她会紧张，嘴角轻轻一动，“我这个人不擅长安慰人，但稳定情绪还是可以的。”
他抬手，指尖慢慢靠近她的额前，没有碰，只是离着一点距离。
像是试探，也像是在征询。
向清有一瞬间想后退，却又忽然停住。
“……你会一直一个人住在这吗？”
她声音有点小，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
原峤微微一怔，轻笑了声。“原来你不是怕我，是在……可怜我？”
“没有！”她几乎是反射地回嘴。
“嗯。”他像是没听见似的，把指尖更往前送了点。
“放松，闭眼。”
“……不会难受的。”
向清闭上眼，绪量似乎是被重新归拢，原本乱成一团的气息也被缓缓拨开。
“……现在呢？”她睁开眼，声音轻轻的。
“好多了。”原峤收回手，坐回窗边，“你绪量太敏感了，刚才差点炸掉。”
向清扯了扯袖口：“谢谢……但这地方是？”
原峤拿起一块干果往嘴里一扔，慢慢嚼着：“这地方叫栖线野。”
“……听着不像正经地方。”向清眨了眨眼。
“也确实不算。”他偏头看着她，语气淡淡，“情绪没地方去的时候，就往这儿撞。撞多了，就堆成了这个『地方』。”
“……你是说这里不是地图上的？”
“不是。也不是梦，也不是现实。像是两头都漏出来的那个缝。”
向清听着就觉得脑子疼：“所以，我是绪量出问题，就飘来了？”
“也不算是。”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你本来不该来，但你的『情绪链接』太怪异，就被拖过来了。”
“拖我的是谁？”她下意识问。
原峤看了她一眼，没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