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课上课后，孙老师施施然走了进来，同学们熟练地拿出早已备好的期中历史卷子来。
孙老师空着个手停在历史课代表郭煜面前，笑了笑道：“那啥，我卷子忘带了，郭煜，你卷子都对答案了没有？我借用一下拿着讲题吧，你先跟同桌伙看一张。”
“啊，我把标准答案都在上面写好了，孙老师你拿去用吧。”郭煜将自己的卷子递给他。
“好，谢谢了。”孙老师拿过卷子，坐在讲台的座位上，又顺手拿起一支铅笔，问道：“都有哪些题需要讲？我统计一下，没人提的题我就当你们都会了啊。”
“第十二题。”
“第二十五题。”
“第三十六题，古代加强皇权措施的那一问。”
讲台下此起彼伏地传来提问声。
孙老师头也不抬地在郭煜的卷子上勾画着，等底下说的差不多了，他才抬头擞擞卷子道：“好，那我们从选择题第三题开始讲哈。”
“孙老师，我刚才提了第二题了，你没听到吗？”一个同学举起手奇怪地问道。
“听到了，不过这题比较简单，就是史实错误，没什么好讲的，下课了你自己问问做对的同学。”孙老师淡淡说道。
“哦。”这个同学缓缓放下手，面色窘迫地挠了挠脸颊。
“第三题：皇，为光明之意，帝，为生物之主，秦始皇统一全国后，自以‘德高三皇，功过五帝’......”孙老师坐在那里，两手交叉用手背托举着下巴，不急不缓地讲了起来。
历史卷子足足有三十五道选择题，涉及范围甚广，孙老师又是个思维发散，兴起时除了讲正史，也喜欢大讲特讲些历史异闻，俗称野史的人，所以他讲课常常会超时拖堂。
纵使学生们听他瞎扯历史跟听故事似的，也不觉得枯燥，但总是影响下课休息和放水也不太好，所以不管是学生还是在他之后上课的老师都多多少少提过意见。
收到的意见多了，孙老师为了控制讲课时间，就只好忍痛割舍一些简单的知识点或题目，只挑重点讲，这也算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刚开始这种办法还算好用，结果到后面因为自觉得时间充裕了，他讲的延伸的东西反而更多了，时间再度不够用了起来。
比如这会儿，他讲着讲着就心痒难耐地扩展起来：
“这个新石器时代的人面鱼纹彩陶盆，你们看图片挺好看的是吧，那个颜色、形状、鱼形彩绘，是不是以为是洗脸盆？我告诉你们，这玩意儿可是一种特制的葬具，一般是作为小孩儿瓮棺的棺盖来用的......”
“为什么竹林七贤放浪形骸，吸食五石散，整天搁那儿搞行为艺术？就是因为对司马氏集团政治黑暗的不满，自司马懿洛水放屁、背信弃义开始，其政权天然就会为心怀正义的士人所唾弃......”
“古时候的同性之风开始于什么时候已经难以考据了，但肯定是渊源已久的，清代的学者纪昀，也就是大家熟知的铁齿铜牙纪晓岚，他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就说：‘杂论称娈童始于黄帝’，是不是来源于黄帝咱不清楚啊，但从很多流传至今的词语中就知道这股风气有多常见了，比如龙阳之好、分桃之礼、断袖之癖等等......”
冯依帆听到这里有点兴奋地插嘴道：“老师，还有《越人歌》里唱的‘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就是越人舟子表达对楚国王子的喜爱之情。”
“肘子？我还把子肉呢。”有人撇嘴吐槽。
孙老师微笑着看向冯依帆，委婉说道：“你这就属于有点文化，但理解的有点片面，《越人歌》更多的是体现子民对于贤明君主的爱戴之情，是古时候常见的一种政治性表达......”
“老师，还剩十几分钟就下课了。”有人忍无可忍地提醒道。
“哦哦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又扯远了，我们继续讲题哈。”
“第二十九题也比较简单，但它的错误选项都是很典型的错误类型，比如b项，‘无产阶级建立了共和政体’，有两处史实错误，一是1873年法国共和政体还未确立，二是其共和政体是由法国资产阶级共和派建立的而非无产阶级；
c项，‘联合派能带来社会安定’，这是以偏概全的错误，只能表达题干的部分意思，无法全面概括当时法国的政治局面；
d项，‘共和派已获得政治上的绝对优势’，这个错在题干中没有体现。同时大家要注意了，选项中有‘已经’、‘完全’、‘绝对’这种极端化表达的，很少有正确项，一定要在做题时把这些词给顺手画出来，便于甄别。
所以用排除法后就可以知道这题选A，反映出当时法国的政治局面错综复杂。”
......
“第三十五题，我看看，这是道关于普鲁士容克贵族的题，选d哈，这是因为......”孙老师扫了一眼题目，又洋洋洒洒地讲了起来。
嗯？底下的同学们越听越不对劲儿，但也没人敢吭声打断，直到孙老师讲完后，张娅琪才率先开口问道：“孙老师，这题不是选b吗？”
“选b？”孙老师一愣，又拿起卷子仔细看了看，郭煜这张卷子上是写的d啊，他疑惑地看向郭煜，郭煜也一脸懵地与他面面相觑，挠挠头道：“孙老师，这道题我可能没注意到，忘记改了。”
“标准答案是b吗？”他又问向其他同学。
“是啊。”大家纷纷点头。
孙老师摸了摸鼻子，又看了眼题干，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道：“哦哦，这个题问的是‘最符合题意的一个选项’，这四个选项都有道理，本身都对，但是这个b项更符合题意一点，你们明白就行哈。”
同学们闻言抽抽嘴角，你真是啥都能圆回来啊！你家里一定没有破镜子吧！
讲到这道题，孙老师又兴致大发，延伸道：“说起这个德意志啊，有句俗话说：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大家应该都听过这句话，这个二战史啊，就有很多隐秘不为人所知的事儿，比如说希特......”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一下子打断了孙老师的话兴。
他意犹未尽地咂吧一下嘴，扭头看了下课表，啧，下节是周老师的课，那算了，他只好道：“我们下节课继续讲吧。”随后起身离开。
“诶，诶，老师，我卷子......”郭煜眼睁睁地看着孙老师带着他的卷子渐行渐远，伸出的手无力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