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晓的话如同冰冷的钢针，毫不留情地刺穿了跛脚汉子强撑的脸面，没留一丝余地。
从这个角度，夜辰能清晰地看到跛脚汉子额角暴起的、蚯蚓般扭曲的青筋，以及那咬肌紧绷到几乎要撕裂腮帮的狰狞模样。
显然，这家伙被气得不轻。
两人之间，无形的源能如同风暴般剧烈鼓荡。
谢晓身上刚从杀戮场带出的、尚未散尽的血腥戾气，与跛脚汉子自身驳杂的凶煞之气狠狠碰撞，互不相让。
狭窄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火药桶，只需一粒火星就能引爆！
“咳，二位，二位！”
夜辰适时地一步插进两人之间，脸上瞬间堆起和煦的笑容，仿佛刚才漠然旁观的不是他。
“消消火，消消火！晓哥的脾气您还不了解？刀子嘴豆腐心，绝对没那个意思！”
他一边打着哈哈，一边不动声色地伸手，按下了谢晓那柄嗡鸣不止的利剑。
夜辰转过身，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带着一丝玩味，上下打量着坡脚汉子：
“我看您这身血气，浓得都快凝成露水了，要不……先回去拾掇拾掇？不然旁人见了，还以为是哪里的苍蝇成精，飞进咱们西城了呢，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吱嘎——！”
令人牙酸的骨节摩擦声从跛脚汉子紧咬的牙关中挤出。
夜辰这看似劝架，实则更恶毒的“建议”，几乎让他当场暴走。
然而，当谢晓身上那股更加冰冷、更加纯粹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般压过来时，他沸腾的血液瞬间冷却了几分。
理智压过了屈辱，这个台阶，不下也得下。
“呵……呵呵……说得对，是该洗洗了。”
跛脚汉子从喉咙深处挤出几声干涩刺耳的怪笑，每一个音节都像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片，“那就……回头见了，谢队长！”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生生从牙缝里碾碎再吐出来。
谢晓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漠然收剑。
那无视的姿态，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跛脚汉子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紫黑的月牙痕。
他最后剜了夜辰一眼，回敬了一个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的残忍狞笑，才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巷口阴影里。
他本只是直觉性地觉得夜辰这“生面孔”让他浑身不自在，却万万没料到谢晓的反应竟如此激烈，护得如此之紧。
“妈的……这块捂不热的臭石头！”
怨毒的咒骂在阴影中低回。
直到那充满恶意的身影彻底消失，夜辰脸上的笑容才如同潮水般褪去，恢复成一片深潭般的平静。
“走吧。”
他低声道。
眼下这个敏感时刻，任何一点多余的枝节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必须尽快离开。
两人沉默地穿行，很快抵达无间店铺外。
皮甲男姜宇正倚在门框上，仰头望着铅灰色的天空，似乎仍在出神，沉浸在某种思绪里。
直到夜辰和谢晓的脚步声临近，他才缓缓低下头，视线扫过夜辰，最终定格在谢晓身上。
面甲下传出平静无波的声音：
“就是他？”
夜辰颔首：
“人带到，后面的事，你们自己谈。”
任务完成，他乐得当甩手掌柜。
三人步入店铺后院。
这里是一块特意清理出的平坦空地。
陆擎苍不知何时已将他那张吱呀作响的躺椅搬了过来，此刻正舒舒服服地躺着，一副看好戏的悠闲模样。
夜辰则毫不客气地走过去，背靠着大黑温暖厚实的皮毛坐下，双手枕在脑后。
大黑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喉咙里发出惬意的呼噜声。
一人一狗一躺椅，三个“观众”就位，就差手里没捧上瓜果零食了。
谢晓并非第一次踏足无间店铺。
事实上，混乱都市但凡有些名号的觉醒者，大多都来过此地。
但眼前这个覆着暗黑皮甲的身影，他从未见过。
听声音，对方年纪应与自己相仿，可那股萦绕其周身的、近乎实质的压迫感，却沉重得令人心悸。
那身诡异的暗黑皮甲，仿佛一个无底深渊，隔绝了外界大部分感知，让他完全无法判断对方体内蕴藏的源能究竟有多深厚，如同雾里看花。
姜宇的目光在谢晓身上停留片刻，便已了然。
实力尚可，算是半只脚已踏入了顶级战将的门槛。
但此人根基是否扎实，还需掂量。
“三招。”
姜宇的声音透过面甲，平淡得不带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接下，你的所求，我应允。接不下……”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已经十分明了。
谢晓没有言语，周身源能无声流转，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整个人如同一柄收入鞘中的利剑，锋芒内敛却蓄势待发。
他右手虚握，一把寒光凛冽、剑身流淌着青芒的长剑凭空出现在手中。
姜宇微微颔首，向前踏出一步，那身暗黑皮甲上的纹路似乎随着他的动作流转了一下。
“需要时间恢复么？”
他能感知到谢晓气息中残留的紊乱和煞气，巅峰状态不在。
他不介意多等片刻。
“不必。”
谢晓的声音沉静如水，眼神锐利如鹰，将自身调整到目前所能达到的最佳状态。
利剑斜指地面，剑尖凝而不发。
姜宇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蓄力，他整个人仿佛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黑色闪电。
原地只留下一圈微不可察的源能涟漪。
速度快到谢晓的瞳孔骤然收缩，视网膜几乎捕捉不到残影。
那身暗黑皮甲在极速下非但没有阻力，反而像是融入了空间本身，牵引着气流，发出低沉的呜咽。
姜宇的目标并非谢晓要害，而是其持剑的右臂。
一只覆盖着暗黑皮甲的手掌，五指微张，裹挟着凝练到极致的黑色源能，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拍向谢晓的腕骨。
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却蕴含着足以拍碎精钢的恐怖力道和一种诡异的吸扯之力，仿佛要将他连人带剑一起扯飞。
谢晓的战斗本能救了他！
千钧一发之际，他手腕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拧，长剑划出一道凄厉的弧光，不是格挡，而是以攻代守，剑尖直刺姜宇掌心劳宫穴。
这是围魏救赵的打法！
“叮——！”
一声脆响！
剑尖精准地点在皮甲掌心，却如同刺中了万年玄冰，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混合着诡异源能，顺着剑身狂涌而入。
谢晓闷哼一声，虎口瞬间崩裂。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滑退数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持剑的右臂剧烈颤抖，几乎失去知觉。
而那身暗黑皮甲，连一丝白痕都未曾留下！
夜辰心中剧震：好快！比谢晓当初在扭曲森林内的速度快了不止一筹!
那皮甲……难道还能只能增幅速度？
而且那源能……
通过自己的空间能力，夜辰能够清晰地看到谢晓此时右臂的源能运转速度与之前相比产生了细微的减缓。
这股感觉...夜辰想到了自己的夜刃，当初作用在畸变怪物身上时对其恢复速度的遏制和现在简直如出一辙。
是源能的特性还是?
他继续认真地往下看。
一旁的陆擎苍打了个哈欠，场面上的战斗在他眼里确实就像是两小孩玩闹。
但该说不说，姜宇这家伙的实力又提升了，但想要跨越进入战神级，这可远远不够啊。
至于谢晓，他只能说还凑合，是一个实打实的半吊子顶级战将实力，但目前来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回到场上的两人。
姜宇根本不给谢晓丝毫喘息之机。
他前冲之势未尽，右脚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步踏落。
以姜宇落足点为中心，一圈肉眼可见的黑色源能波纹如同水银泻地般急速扩散。
地面坚硬的泥土瞬间被这股黑色泥沼覆盖，谢晓只觉自己的行动受到了一股干扰，动作变得无比迟滞。
是这股“黑色沼泽”在吞噬着他周身流动的源能!
更要命的是，原本就不稳的护体源能正在逐渐衰弱，源能裹挟的劲风竟然可以轻易切割他身前的防御。
谢晓神情凝重，体内源能疯狂翻涌。
他猛地将长剑插入脚下的“黑色沼泽”，同时，利剑以一种奇异的频率高速震荡，企图以这种方式破开这片令他处处受限的区域。
好在“黑泽”被破开，他得以在关键时候朝身后退去，但衣衫还是瞬间被劲风割裂出数道口子，皮肤上渗出细密的血珠。
夜辰眼中银芒大盛，空间感知全开：
空间被具象化，那股切开谢晓防御的劲风在他眼里看来，是高度压缩的源能“刃”夹杂在风中。
控制力简直恐怖！
谢晓的应对……很聪明，以点破面，但差距太大了，即使躲开了大部分的攻击但还是被“重创”。
如今谢晓的处境可谓是艰难至极，仅仅两击就已经让他耗费了大半气力，接下来的一击只怕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姜宇依旧站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他看着浑身破烂染血的谢晓，面甲下的眼神毫无波澜，周身此刻更是风平浪静，对源能的控制堪称可怕。
两人之间的对比简直可谓是天堂和地狱。
随着姜宇覆着暗黑皮甲的右手缓缓抬起，肉眼可见的、如同粘稠墨汁般的黑色源能自皮甲纹路中丝丝缕缕地渗出，汇聚、缠绕，形成一道仿佛能吞噬光线的漆黑漩涡。
他缓缓开口，声音透过面甲，低沉而漠然，道：
“准备好了么。”
谢晓的身躯晃了晃，深吸一口气，将体内残存的源能毫无保留地催动起来，灌注于紧握的剑柄点了点头。
这一击，必须接下!
这不仅是为了所求，更是对他自身意志的淬炼。
一旁的夜辰屏息凝神，瞳孔微微收缩。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姜宇那只缠绕着黑源能的右手上。
空间感知在这一刻被提升到极致，试图捕捉那黑色源能最细微的流动轨迹。
躺椅上的陆擎苍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嘴角无声地向上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眼眸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就连一直懒洋洋趴伏的大黑，此刻也难得地抬起了硕大的头颅，金黄色的竖瞳微微眯起。
“决胜”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