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家不起眼的小面馆前停下。
店面很小，招牌上的漆已经剥落，只余下一块简陋的木板。
“下车。”姝朵推开车门。
谢凛站在面馆前，神情有些恍惚。
这里的一切都和他记忆中的一样——老旧的木桌椅，墙上泛黄的菜单，还有那股熟悉的面汤香气。
“你怎么知道这里？”他出声询问。
姝朵已经找了个位置坐下：“听说这家的牛肉面很好吃，想来尝尝。”
她当然不会告诉谢凛，这是她特意打听来的。
原着中提到过，这是谢凛童年为数不多的温暖记忆之一。
老板娘热情地迎上来：“两位吃点什么？”
“两碗牛肉面，一碗不要香菜。”姝朵自顾自说着。
谢凛的瞳孔微微收缩——她连他不吃香菜都知道？
像她这种有钱人家的小姐，想调查一个人的身份背景是如此简单，这样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好震惊的了。
面上来了，热气腾腾。
姝朵夹起一筷子尝了尝，眼睛顿时亮了：“味道还不错！”
谢凛看着碗里的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小时候，外公好不容易来次城里，总是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给他。
“发什么呆，快吃啊，凉了就不好吃了。”姝朵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
谢凛回过神来，低头吃了一口面。
熟悉的味道在舌尖蔓延，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姝朵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好吃吗？”她故意问道。
“嗯。”谢凛简短地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面。
姝朵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他碗里：“我不爱吃肉，给你。”
谢凛的动作顿了一下，抬头看她：“不用。”
“怎么？嫌弃我筷子碰过的？”姝朵挑眉。
谢凛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牛肉吃了。
面馆里飘着股混合着碱水面与老抽的陈旧气息，混着檐角滴落的水声。
谢凛的筷子在面汤里轻轻搅动，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姝朵的指尖捏着一次性竹筷，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涂着一层薄薄的透明指甲油，在面馆昏黄的灯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她低头吃面时，一缕微卷的发丝垂下来，被她随意地别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垂上缀着的一枚小巧珍珠耳钉。
那是某奢侈品牌的经典款，低调却昂贵，和这间油腻老旧的面馆格格不入。
可她坐在这里，却莫名地……不违和。
谢凛微微皱眉，心里泛起一丝异样。
她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她应该坐在高级餐厅里，用银质的刀叉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或者端着精致的瓷杯啜饮红茶。
而不是在这种连空调都没有的小店里，和他挤在一张掉漆的木桌前，吃着二十块钱一碗的牛肉面。
可她偏偏带他来到这里。
不仅来了，还吃得津津有味，甚至……把牛肉夹给他。
谢凛不由想起小时候，外公也是这样，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他，笑着说：“小凛长身体，多吃点。”
而现在，这个骄纵任性的大小姐，居然做了同样的事。
——她到底想干什么？
谢凛抬眸，姝朵正低头吹着面汤的热气，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被热气熏得微微发红，嘴唇沾了一点油光，显得格外莹润。
他的视线停了一秒，随即移开。
……有点可爱。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狠狠掐灭。
可笑，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不过是心血来潮，把他当作消遣的玩具罢了。
等她玩腻了，就会像对待其他东西一样，随手丢掉。
可下一秒，姝朵忽然抬头，冲他笑了笑：“你干嘛一直偷看我？”
谢凛撇开眼，冷声道：“你看错了。”
“哦——”她拖长了音调，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我看错了啊？”
谢凛没接话，低头继续吃面，却听到她轻轻“啧”了一声。
“胆小鬼。”
他握筷子的手微微收紧。
两人吃完面准备离开时，老板娘笑呵呵地拦住他们：“小姑娘长得真俊啊，我还是第一次见谢凛带小姑娘来这里，能交到你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他可真有福气。”
谢凛的指尖刚触到门把手，闻言一顿。
他下意识张口想要否认，却被姝朵抢先一步。
“阿姨您真有眼光~”姝朵甜笑着挽住谢凛的手臂，指尖在他肘窝处轻轻一掐，“不过是他追的我哦，追了好久呢。”
谢凛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垂下眼睫，看见她浓密的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
“哎哟，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老板娘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姑娘，谢凛是我从小看到大的，他人品不错，比那些油嘴滑舌的强多啦！”
“是吗？”姝朵仰起脸看他，眼底闪烁着笑意，“我也觉得他很好。”
她的唇瓣因为刚喝过热汤而显得格外红润，说话时若隐若现的小虎牙让谢凛想起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一软。
“走了。”他最终只是低声道，声音比平时哑了几分。
走出面馆，夜风拂过发烫的耳廓。
谢凛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
“害羞啦？”姝朵松开他的手臂，歪着头打量他泛红的耳尖，“还是我说得不对？”
谢凛别过脸，路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无聊。”
“那你刚才怎么不否认？”姝朵突然凑近，“嗯？”
谢凛呼吸一滞。
她靠得太近了，近到他能在她清澈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里面映出的他，眼神慌乱得不像自己。
“契约。”他生硬地吐出两个字，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姝朵噗嗤一笑，后退半步：“原来你这么遵守契约精神啊？”
她转身走向等候的轿车。
谢凛望着她的背影，胸口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
姝朵拉开车门，回头看他：“愣着干什么？上车啊。”
夜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在街灯昏黄的光线下，她整个人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少了平日的骄纵，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谢凛怔了怔，随即迈步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