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什么？”
浮生舟训练馆中，校长谭渊独自一人坐在休息区里看着屏幕上对场内战况的转播，疑惑不解地问道。
可空荡荡场馆中又有谁能够回答？
他那厚重的镜片折射着迷蒙的光线，于一片空寂的镜子世界中，一位身着红衣的高大女子眼神复杂地看着江望苏身上流转的灰紫二色。
即便荏苒岁月悠悠而过，甚至就连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在时间的冲刷下变得模糊。
但，那股气息，她忘不了。
红衣女子忽地仰头看向天际，乌黑的眸子里倒映着遥远的星河。
她找呀找呀，祈盼着在无数个个遥远的光点中找到那魂牵梦绕的身影。
可是，她找不到，一直以来都没有找到。
“夏，你真的就这么弃我而去了吗？”女人呢喃着，一行清泪从那神性流转的眼眸中挣脱而出，缓缓而落。
“不，我绝不相信。”
灵气蒸腾间，女子脸上的泪痕顷刻消失，连带着那最后一丝人性随着泪水一起幻灭在镜中。
……
浮生舟搭建的虚拟世界中，一场公平却又不公平的对战即将拉开帷幕。
站到擂台中央的李方海斜眼看着一旁摩拳擦掌的十二刺头，又看了看另一边双臂环抱，孤孤零零的少女。
他想了想有些过意不去地开口道“既然你们要群殴人家一个小姑娘，那便宜也不能让你们全占了。”
“你们十二个人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十五分钟后如果江望苏还站着，你们也没必要继续动手了。”
听着李方海的发言，陈珑向前一步抱拳说道“应该的，麻烦老师把场地扩大一点。”
“好说！”李方海笑道，随即调出控制面板，手指虚点几下，原先半径两百米的擂台再度向外扩张，而远处的刺头大队也默契地调整站位，严阵以待。
该说不说，能有勇气站出来当刺头，这几人单就队伍配置而言也算得上数一数二。
十二个人，硬是凑出了三个前排，四个后排，四个辅助，一个侦查的豪华配置。
“所有人都按计划来。靠你了，罗羽！”陈珑看着场上高悬的倒计时，头也不回地说道。
随着倒计时由红转绿，众人气息尽数爆发，一眼望去尽是清一色的青铜水平。
被陈珑点名的少年是队伍里唯一的侦察位，只见其双臂猛地伸长，一层透明的薄膜霎时间在臂展与身体之间出现。
“兽化·音蝠”
只见随着倒计时结束，已然完成兽化的罗羽冲天而起，他猛地张口，一阵频率特殊的音波霎时间向着整个擂台覆盖而去。
显然，作为唯一的侦察位，罗羽也是有一定的能力去探查江望苏的位置。
但这种近似于声呐的探测原理，江望苏也并非没有办法处理。
一进入战斗状态的江望苏便好像换了个人一般，只见其脚步轻移，双手虚抱，赫然便是太极起势。
刚柔并济的韵律随着少女的动作而彰显，水乳交融的灰紫二色也在这种方式下一分为二。
灰暗羽织加身，紫光消除行迹，仅仅片刻，江望苏的身形便立刻消失在众人眼中。
“罗羽，报点！”严阵以待的陈珑看着眼前一幕，当即喊道。
“在你十二点钟方向，百米左右，速度很快！我给不出第一时间位置。”悬于高空的陈珑快速喊道。
“行，所有人b计划。前排跟我顶上去！”听着罗羽的答复，陈珑脸色不变，一边爆发气息向前冲去，一边继续下令道。
而在他的身后，一人持剑，两人兽化，也跟着他一齐向前。
擂台外，一众学生们看着陈珑有条不紊的指挥，却依旧有人忍不住向李方海问道。
“李老师，您觉得陈珑他们能赢吗？”
“赢？那得看那小子到底能把这十二个人的作用发挥多少了。”李方海笑道。
看着不少学生们还是面露困惑，他也不恼，只是继续说道。
“我先来考考你们，就冯博他们那一场，你们能分析出多少江望苏的实力？”
一听这话，不少学生不假思索地说道“她近战很强，而且好像对一些致命的攻击压根不怕，反应决策几乎完美。”
“她的异能好像很特殊，兼顾隐匿和强大的攻击力。”
“她……”
听着学生们七嘴八舌地回答，李方海欣慰一笑，继续说道“你们观察的都很对，想要在有限时间内打败江同学，就必须能找出她的位置的同时具有一锤定音的攻击强度。”
“罗羽的异能是音蝠的兽化，是一种对声波信息及其敏感的生物。同时飞天这个优势也能为支援起到不错作用。”
“至于攻击强度，看见被围在最后面的那个小胖墩了吗？他可是不声不响一直憋着大招呢。”
“可是李老师，罗羽不是说他也无法精准捕捉到位置吗？”有同学不解地问道。
“哈哈，这位同学，灵武者的战斗可不是一招一式，一板一眼那么简单。谁说只能靠罗羽侦查呢？”李方海看着场上的动静，爽朗地笑道。
只见场上，随着陈珑几人呈月牙型向前扑去的同时，后排的几位法爷也有了动作。
他们中一人双手虚抱凝聚出一个硕大的火球，一人举起双手，在众人的上空凝聚出巨大水体。
火球不断地压缩着，以至于其温度越发骇人，水球亦不断地扩张，转眼间便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而其余两人则不断向着远处漫无目的地轰炸着，帮助着前压的几人压缩江望苏的行动空间。
蓄势片刻后，火球悍然撞入水中，随着水体被不断加热，当量恐怖的水蒸气顷刻间迸发而出。
“苏戈，他们这是在干嘛？”黄林夕一边拎着望远镜，一边疑惑不解地问道。
“不知道啊？我寻思水蒸气也挡不住湮灭啊？”苏戈看着不远处的一幕，观时作用下，他能轻而易举地看见少女的位置。
亦看得见那铺天盖地的水蒸气撞在紫色轻纱上被顷刻消融的画面。
忽地，苏戈脸色一僵，恍然大悟。
“陈珑，我看见了！就在你们一点钟方向！”高处的罗羽时刻紧盯这下方，直到他清楚地看见，那铺天盖地的白色蒸汽在一个方向突然消失。
那便是少女所在的方位！
“明白！弟兄们，动手！”听着上方传来的情报，陈珑大喝一声，随着灵气调动，隐于白衬下的纹身立刻亮起乌光。
“纹临·降神！”
只见冲在最前方的陈珑一声怒喝，一股墨色能量顷刻间撞碎衣物覆盖体表。
观战的众人皆清晰地看见，陈珑那宽厚的背上几乎全是纹身。
而随着陈珑的怒喝，其背后最为醒目的一条过肩龙立刻画龙点睛，霎时间黑龙纹身在身体周身游走，并随着墨色能量一起为少年披肩戴甲。
墨色能量化作甲胄，为少年的身躯延伸出利爪与鳞甲，只听陈珑大吼一声，一步向前直奔远处的江望苏而去。
身披灰暗羽织的江望苏看着直奔而来的人形暴龙，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挥手凝聚扩散在外的紫光，翻腕一甩，拎着紫寂长剑向前迎去。
“陈珑他疯了吧？冲这么快？”看着眼前一幕，场外众人震惊道。
正如他们所困惑的一般，陈珑冲得太快，几乎跟队友脱节，那这样人数优势又有何用呢？
眼看两人之间距离已不足十米，前一秒还拼命前冲的陈珑却忽地一顿，邪魅一笑。
“驱灵·无痛洗纹！”
只见那墨色能量忽地奔涌而出，化作一条黑龙向面前的少女飞去，突如其来的一幕，饶是江望苏反应迅速，也只是堪堪举起长剑格挡来招。
墨色游龙撞上紫光长剑，片刻间便犹如冰雪消融，可游龙的另一端却始终挂在陈珑的身上，随着其不断灌注灵气，那墨色能量竟是不减反增。
“他这是在干嘛？”场外有同学不解地问道。
“这小子，有点本事哈！竟然了解过能量对冲吗？”李方海坐直了身子，神色赞赏道。
“能量对冲？李老师，那是什么？”
“害，简单来说就是双方间介于灵气流量的可视化比拼。”李方海笑着解释道
“俗称，对波。”
“额，那很俗了。”
场上，正站在观众席左手边的陈珑浑然不知自己已然陷入了先天的劣势，只是咬着牙一股脑地输出着灵气，心中不由得暗骂。
“该死，这是什么鬼？”
能量对冲的技巧是灵武战斗中最为原始亦是最为基础的一种手段。
既是纯粹的力量比拼，也是低位异能与高位异能之间的互相抵消的法门。
而这也是陈珑唯一能想到的，强行控制江望苏的方法。
毕竟对波双方都难以抽身，只要他陈珑撑得住灵气的消耗，便一切好说。
墨色游龙悍不畏死地冲击在紫光晕染的剑身上，这种蛮不讲理的方式，即便江望苏拥有着湮灭那霸道的位格，一时之间也无法脱身。
可这样一来，陈珑的目的便已经达到。
只见高空中的罗羽忽地一笑，振翅一扇，随后胸腔鼓起，灵光乍现，一道几乎实质化的音波向着江望苏飞速袭去。
“缠音·狩猎标记！”
实质化的音浪撞击在少女的身上，让忙于招架攻击的她不由得感到一阵耳鸣，恶心。
但，也仅此而已。
几乎片刻之间，江望苏边从那一阵令人不适的耳鸣中回过神来，只不过少女的气场也随之发生改变。
如果说与苏戈相处时是邻家憨憨女娃，刚才与冯博几人切磋时是元气努力少女。
那么现在，少女那双好看的眼眸中却是染上一层厚厚的阴霾，那种被超声波直接冲击的情景，让一些不好的回忆随之复苏。
“滚！”
一声怒喝自少女喉中迸发，那被压缩成长剑的紫光第一次挣脱了镣铐，向世人展示着何为真正的恐怖。
咆哮的紫光顷刻间将墨龙撕裂，然后再度化作长剑落入少女手中。
没有任何犹豫，她脚尖轻点，身形忽地飞射而出，剑尖直指对波失败的陈珑。
十米距离，不过眨眼之间。
可陈珑的脸上，有着因脱力而导致的虚弱，却唯独没有对少女突然发难的恐惧。
毕竟，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
“刺剑·一往无前！”
“战争怒吼！”
两声轻喝突然间从远方响起，跟在陈珑身后不远的几名队友亦是终于赶到。
只见一人已然兽化成一只铁甲犀牛，猛地跺脚发出沉闷的呼号，那赫然是前排坦克们常有的嘲讽类技能。
神秘的呼号扰乱少女的心智，那本来直指陈珑的一剑立刻转向。
而另一人手中灵光浮现，一把长剑勾勒而出，他没有犹豫，一个箭步便举剑向少女刺去。
璀璨的灵光在剑身汇聚着，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的身体，使得这一剑无比迅速，分外精准。
只听“当”的一声，那异能所化的灵剑竟是准确无误地刺入紫寂长剑因竭力爆发而出现破绽的能量回路中。
但这还没完，随着江望苏的身形彻底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那人群后方蓄积已久的杀招亦是悍然出手！
“矢量掌控·G值加倍！”
一声怒吼自远方传来，紧随其后的便是一股绝强的力量横压而下。
“呜——”
几乎一瞬间，少女的身形猛地一顿，全身上下都犹如灌铅般难以动弹，那突如其来的重力变化，让她突兀地感到一阵晕眩。
但十二人的攻势远不止如此，至关重要的控制已然打出，霎时间，水箭，火球，冰矛，土刺宛如不要钱般一股脑地向苦苦支撑地少女飞射而来。
“砰——”
大脑缺氧，紫光再难以维持成形，凶恶的野兽再度失去将其拘束的镣铐，属于湮灭的风暴顷刻间扩散而出。
它狰狞着，呼啸着，将范围内一切尽数撕毁，无数雨点般的攻击撞在上面，几乎刹那变化色彩各异的光点不住飞散。
不止如此，那失控的紫光甚至不断顶着不断飞射而来的攻击，快速地向外扩张着。
在这个失控范围内，陈珑三人都必定在风暴中化作飞灰。
可就在这时，那不住前冲的铁角犀牛已然越过了先前与望苏对剑的少年，直奔于重力场中苦苦支撑的少女而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湮灭中回响，那狂奔的铁角犀牛竟是直接撞入风暴，将作为风眼的少女狠狠撞飞。
“牛孜，干得漂亮，出去请你吃饭！”脸色苍白的持剑少年激动地向毅然牺牲的队友喊道。
他一脸后怕地看了眼手中只剩半截的灵剑，瞥向少女的眼中只剩满满的忌惮。
“逗我玩呢？我这绝灵剑可是自带沉默debuff的！这是给我干沉默了吗？”
少年心有余辜地吐槽道。
“喂，别愣着了，她还没断联，赶紧回防组织第二波攻势。”忽然，陈珑拍了拍他的肩膀，边往回跑边快速说道。
“来了来了！”持剑少年回应道，看向陈珑背影的眼神中却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丝信服与崇拜。
“好家伙，不愧是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学霸啊！到现在为止，简直跟他计划得一模一样！”少年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不断惊叹道。
很难想象，陈珑这家伙仿佛有种魔力般，只不过短短十来分钟的休息时间，就说服了他们这几个互不相识的刺头。
他甚至还对如何打败江望苏举出了一连串的计划。
就连罗羽可能无法准确探测位置，他自己正面牵制对方可能会遭遇的状况，以及对方吃了一连串控制可能会失控的情况都一一列举了处理方式。
就像李方海说的，能进入这个班级，绝不会有泛泛之辈。
他们本就是脱颖而出的“天才”，哪怕在真正的天才面前沦为“凡庸”。
但是谁又能肯定，凡庸不能登天呢？
作为刺头头子，陈珑敢于认输，因为他明白实力的差距。
但他从不服输，因为他坚信，哪怕是一介凡夫，也能够挑战所谓的“天才”。
可天才与凡庸之间的距离，真的能如此简单地跨越吗？
远处，观战的黄林夕一脸紧张地看着战局，一边疯狂地肘击苏戈，焦急地问道“苏哥，情况不妙啊？你还不上吗？”
“急啥，望苏还没输呢。”苏戈老神在在地说道。
随着苏戈话音落下，那被无数攻击淹没的烟尘中，一股纯粹的紫光紧束为线状冲天而起。
斜向一挥，烟尘撕裂。
凌空一卷，攻击停滞。
紧接着，一道道平滑的切口在那些悬停在空中的攻击上出现，只听“咔”的一声，弥漫天际的攻击霎时间化作颜色驳杂的烟幕充斥在擂台之中。
少女冷着脸自那烟尘中拎着一刀一剑缓缓走出。
灰暗唐刀，气息诡谲隐而未发。
紫寂长剑，侵虐如火狂暴异常。
她轻声道“接下来，到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