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出租车的里程表，有时短短的路价值千金，也有时仅需分文便一跃千里。
浮生舟里的一切终究比不上现实，可偏偏这一刻的虚幻让苏小彤如痴如醉。
“小彤，你到底怎么了？”杨永红着脸轻声问道，女神的亲昵举动一时间将他仅有的理智剥夺，以至于大脑彻底罢工。
他不去想这是哪里？也不想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他只想知道，为何苏小彤抓着自己的手，旁若无人地啜泣着。
正当他终于想好要说些什么时，身体却忽地一滞，随即整个人都眼神再度变得迷茫，意识也突然坠入泥沼。
“抱歉，至少现在我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与欢喜，那片刻的温柔解开了她的心结。可洋娃娃身上从来不只有凌乱的线头，还有着以“使命”为名的镣铐。
苏小彤的桃花眸子中闪过粉光，手指微动，仅仅是加大些许灵气输出，“断裂”的欲丝便再度重连。
她紧紧地握着情郎的手，贪恋着那逐渐逝去的温暖，一颗小小的种子在少女心间悄然落下。
此时，尽管苏小彤两人在后排闹出的动静有点大，但却无一人回头打量，只因场上的战斗已然进入白热化阶段。
众人看着苏戈的动作，见多识广的人口中念念有词，才疏学浅的只能不断地喊着“卧槽”。
就连李方海看向苏戈的眼中也只剩震惊与不解。
“不是，这小子是从娘胎里就开始练了吗？”
只见场上一袭白衣的苏戈不断地与浑身缠绕墨色能量的陈珑相撞。
陈珑来势凶猛，一招一式大开大合。墨色能量加持下，拳脚间尽是风声。
可饶是如此，少年的脸红却诉说着技不如人的无奈。
打到现在，他几乎一下都没有摸到过苏戈，反而自己身上的墨色铠甲被苏戈一双铁拳打得破烂不堪。
“一下，只要一下！”
陈珑在心中不断怒喝着，不知何时起打败苏戈的目标已然变成了碰到苏戈。
他咆哮着向前，可接二连三的挥拳都被苏戈轻描淡写地闪躲，少年忍无可忍，只剩满腔怒火化作一记毫无章法的冲拳。
可偏偏苏戈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见苏戈微微侧身便躲过了陈珑那势大力沉的超人拳。
他左手快速擒住陈珑的手腕，虎口微微用力，本就脆弱不堪的墨色甲胄顷刻崩碎，化作漆黑的光点照亮少年嘴角的笑意。
紧接着苏戈双膝下沉，平桥铁马牢牢立住，另一只手转瞬间曲臂成肘，随着腰腹猛地发力，狠狠肘向陈珑的肋部。
恐怖的力道带起猎猎风声，几乎瞬间，一声巨响震碎众人的沉默。
“砰——！”
崩劲于咫尺中爆发，陈珑只感觉自己仿佛被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迎面撞击，肋骨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一口瘀血亦随之涌上咽喉。
可就当他感觉要被这股蛮力当场轰飞时，手腕处一股与之完全相反的劲道侵袭而来。
顶心肘结束，苏戈的连段却才刚刚开始。
只见他快速近身，咏春绊脚让本就脚步虚浮的陈珑失去对下盘的掌控。
顶心肘迅速上顶，配合着左手的向前擒拿，霎时间便让陈珑的胳膊直接脱臼。
恐怖的痛楚冲击着少年的神经，可比惨叫来得更快的是苏戈那行云流水的过肩摔。
“砰！”
随着一声轰鸣，陈珑被狠狠砸在地上，墨色的甲胄伴着烟尘在场中炸碎。
还未等他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苏戈已然快速地欺身而上，死死压住躺在地上的陈珑，化作无情出拳机器。
“噗噗噗噗——！”
拳锋直刺肉体，简洁迅速的日字冲拳不断地打在陈珑的腹部，那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让他几乎喘过气来。
痛楚侵袭神经，少年想要挣扎着起身，可迎接他的却只有一拳快过一拳的痛击。
迅捷如风的冲拳溅起点点血光，随着苏戈猛地发力，恐怖的力量霎时间将再起不能的陈珑化作破碎的数据，消散当场。
而做完这一切，苏戈淡然地起身，看了眼场中高悬的倒计时，笑道“看吧，我就说用不了20秒。”
三分钟的时间，即便到此都还有剩余10多秒的时间，他笑着，转头望向刺头大队唯一的独苗，那自陈珑前冲后便跑到擂台边缘的小胖子。
苏戈轻松地笑着，那充满阳光的笑容再配上他那帅气面庞，放平时绝对让人亲近。
可偏偏现在，少年一袭白衣染血，双拳不住地滴落着血珠。
瘆人的模样压根不像一个学生，而是一个刚从刑场中走出来的刽子手。
他缓缓地向着远处的胖子走去，不急不缓，刚好踩着那已至尾声的音乐节奏。
“你你你……不要过来啊！”
小胖子紧紧地靠着擂台的边缘，一身肥肉在那能量护罩上拥挤着，浑身上下都每一处肌肉都在驱使着他离远处的“杀神”远一点。
“矢量控制·G值加倍！”
“矢量化形·斥力甲！”
他不住地呐喊着，体内仅剩的灵气不断倾泄而出，恐怖的重力场朝着苏戈横压而下。
无形的矢量亦化作龟壳，努力地排斥缓步走来的苏戈。
可，这真的有用吗？
苏戈闲庭信步地漫游于近两倍的重力中，甚至还有闲心绕个路将先前随手抛出的长剑捡起。
一步，两步，那始终萦绕在苏戈身上的黑紫之气不断消散着，预示着林莫拼尽全力的束缚已然临近崩溃。
时间的力量在苏戈的体内奔流着，那些烦人的礁石终究在这亘古不变的气息下化作飞灰。
最后十秒，苏戈驻足于斥力甲前缓缓拔剑，他的眼眸爬满金光，他的言语满是轻佻。
“所以，为啥不投降呢？”
小胖咬牙不语，只是浑身哆嗦地把最后一丝灵气彻底榨干。
“行，满足你。”苏戈闭眼轻笑，再睁眼时，金光璀璨！
“升时·十六倍速！”
齿轮浮现，剑光如虹！
只是一瞬，小胖子便于场中悄然消散。
这是一场毫无疑问的胜利，可偏偏场外的观众鸦雀无声。
苏戈打得不好吗？
无论是攻防转变时的临场反应，还是那让人眼花缭乱的古武拳脚。
这短短三分钟就算是给他们这些初学者逐帧解读也绰绰有余。
少年本应享受着胜利者的待遇，在欢呼声中潇洒退场。
可当白衣染血，杀气逼人的苏戈走到荧幕中时，场外的众人却都下意识地错开了眼神。
原因无他，苏戈的手法太残暴，太过分了。
大家都是同学，点到为止就好，有必要下这么重的手吗？
同样的疑问在众人心中回荡，但却无一人敢说出口，只是用沉默当做面具，遮掩着恐惧的面庞。
无人欢呼，无人喝彩，无人鼓掌。
直到观众席中一位服装迥异的男人缓缓站起，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带头鼓起掌来。
“啪啪啪——！”
黄金级的手劲大得可怕，震耳欲聋的音浪顷刻间吸引了台上的苏戈。
老实说，苏戈刚刚完全沉浸在系统任务的结算界面中，对观众没有反应这点倒是不咋在意。
这场所谓惊心动魄的战斗，对他而言兴许还没有江望苏的一次撒娇来得难办。
可随着李方海的牵头，场下沉默的观众也逐渐发出稀稀疏疏的掌声。
掌声如雨打芭蕉般袭来，稀稀拉拉的掌声甚至蚊虫也无法惊扰。
可这终究是掌声，是对胜利者最廉价亦是最可贵的褒奖。
台上的苏戈看着奋力带头的老李和不情不愿的同学们。眼中难以察觉地闪过一丝触动，这稀疏平常的一幕却是他两世为人初次体验。
少年挠了挠头，少见地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向远处衣衫发白的男人，小声笑道“这老李，还真够意思的。”
思虑再三，苏戈觉得应该向观众们做出回应，于是他面带笑意向前走去，仿佛一个大表演家一般向着观众们鞠躬致谢。
看着与战斗时般若两人的苏戈，李方海气笑道“行了，别耍宝了！赶紧下来！”
他挥手调出控制面板，轻点几下，擂台顷刻间消失不见，苏戈几人也直接出现在众人面前。
昏迷的江望苏也早已苏醒，此时正怯生生地躲在苏戈身后，那惹人怜惜的小模样差点让人误以为先前一挑十二不是她。
李方海环视一圈面色两极分化的众人，面无表情地说道“都先出去吧，该去看看咱班的刺头们了。”
话音落下，一道光门浮现在众人身前，李方海率先带头走了进去，众人紧随其后。
穿过一段光怪陆离的通道，众人便在浮生舟的舱体中幽幽醒来。
随着舱体打开，众人的五感逐渐激活，一股恐怖的恶臭第一时间突袭而来。
“呕——！”
“卧槽，什么味啊？谁拉这了？”
浮生舟舱体内的安神香与外界恐怖气味造成的极度落差，引得不少人纷纷丢弃素质，他们愤怒地站起身来，寻找着恶臭的源头。
直到看见不远处几个早已开启的舱体旁，陈珑，冯博等人正红着脸费力地擦洗着地板，而他们的身旁是一手拎着相机，满脸笑意的校长谭渊。
感受着背后火辣辣的视线，几位少年的脸更加红了。
在开始前李方海就提到过关于浮生舟的痛觉反馈，但几人显然没当回事。
可当模拟出来的死亡真的降临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们才知道何为恐惧。
被苏戈拿下的那些人也就只是感觉到了巨大的痛楚感，缓一缓也就过去了。
而被江望苏打败的那几个，到现在都还没有缓过来。
当湮灭的光晕将存在抹除，那一寸寸肌肤失去知觉的体验就犹如最精细的凌迟一般。
这类酷刑，哪怕最凶恶的罪犯也得哆嗦两下，更何况是一群初出茅庐的学生呢？
李方海把众人聚到一起，但刺头大队的几人已然有些萎靡不振，他们甚至没有一人有勇气看向队伍前方的苏戈几人。
尤其是陈珑，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一句玩笑竟然还成真了？
不是？这顾尘还真就自己一队呗？
“好了，比试也结束了，有谁还觉得自己贼拉牛逼的吗？”李方海大声询问着，眼神扫过人群，却是无一人与之对视。
“行了，老李，别吓到他们了。”谭渊温和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这位和蔼的校长缓缓走上前来，笑意盈盈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其实心里还是很不服的。”
“觉得自己输在异能，输在等级，输在战斗技巧，输在团队配合。”
“甚至你们还会抱怨苏戈他们下手残忍，连点到为止都不会。”
谭渊说着，忽地一顿，语气也变得有些低沉。
“你们还记得自己当灵武者的初衷吗？”
众人沉默良久，终究无人应答。
初衷？
何为初衷？
他们应该说，自己成为灵武者是为了阻击兽潮，保护家园。
应该说，成为灵武者是为成为强者，终结兽潮。
还是应该说，成为强大的灵武者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和平是一味无色的毒药，它能用美好一点点麻痹人们的神经，让刻骨铭心的记忆随着时间更迭化作一张张模糊的相片，一句句冰冷的考点。
谭渊的目光扫过眼前一位位年轻的面庞，他忽地开口，语气平淡道。
“没有人回答，是因为你们的答案和牢记的标准答案不一样，对吗？”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只从旁人的眼中看到了一样的沉默。
甚至不少人的眼中闪过不耐与不屑。
这一切，谭渊皆看在眼里，于是他转头看向李方海，后者心领神会。
只见他拿出一个平板轻点几下，一个硕大的屏幕便被投影到房间之中。
众人好奇地看去，直到画面出现，他们那清澈的眼神忽地一滞。
无声的画面中，文字率先发出怒吼。
『榕城哨所第叁十贰次兽潮抵御录像』
这仿佛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纪录片，这样的影片他们不知道看过多少。
可偏偏这次有点不一样，因为这份录像的时间，赫然便是一个月前众人前往青原秘境进行测试的时间。
“好好看看吧，看看你们在护送下回家，或者在大后方帮忙时，真正的前线是怎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