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天池县,夜黑风高时。
俩赌鬼,一高一矮,相互搀扶着走在寂静的街上。
这两人许是喝了点酒,正上头着,说话的音量不自觉一声高过一声。
高出一头的男子身形消瘦,灰色旧衣洗得发白,耷拉着矮一头的赌友高谈论阔着。
“老林啊,今天多亏了你借我的十两银子,才让我赚了这么多倍,明日我们还要一起吃香的喝辣的,来,喝酒!”
“我说得没错吧?这下一口气连本带利把嫂子的嫁妆都赢了回来,回家后看她还能不给莫兄你好脸色!”
说话的男人又胖又矮,穿的比高个子体面一些,却眼神混浊面色蜡黄,一看就是个长久浸淫酒色之人。
他神志比较清醒,甚至可以说是根本没有醉,在刚刚说到“嫂子”二字时,眼中的觊觎之色简直都要溢出来了。
偏偏那醉鬼还让人把自己送回家,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引狼入室。
“妇人就是眼界窄,我们不跟她一般见识,一会儿回去,再让她给我们炒上几个菜,继续喝!”
“好好好,一会儿我必定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一柱香不到,县城东北角的一户落魄院子大门迎回了它的男主人。
咚咚咚!
“娘子开门,我回来了!”
男子此时酒醒了不少,熟稔地透过门缝看向院中,见屋子的窗口亮起烛光,便对老林道:
“多谢林兄送我归家,我家娘子出来开门了,今夜就先到这吧,明日再相约一起喝酒。”
“莫兄可是忘了刚刚说的话?不是说让嫂子再做几碟小菜继续喝吗?怎么么?反悔了?”
老林和善的脸瞬间绷紧,混浊的双眼在月光下幽幽盯着男人,莫名的令人毛骨悚然。
“啊这……刚刚醉意上头,说的胡话做不得数,明日我定当跟林兄好好赔礼道歉,如何?”
“赔礼道歉?莫兄打算用什么赔?你知道的,我并不缺银子。”
男子皱眉,迟疑道:“那林兄……”
吱呀~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打开了,睡意惺忪披头散发的莫家娘子举着烛台映入眼帘。
“相公怎今日又这么晚?不会是又去赌坊……这位是?”
莫家娘子习惯性埋怨了一下,才发现自家相公身边还杵着一个男人,瞬间惊醒。
“嫂子好,我是莫兄好友林业,今日他喝多了,担心他回家不安全,便亲自将人给您送回来。”
“如此,多谢林公子了,改日再让夫君好好谢谢你。”
莫家娘子说着,举着烛台让出空间,面色不太自然地拉拢了一下披在身上的外衣。
内心无比羞愤,这林业的眼神好生讨厌,夫君怎会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难不成是赌坊认识的?
自己不是都劝他不要去赌了吗!
男人似是感应到了什么,踏进大门,下意识将娘子遮挡于身后,面对林业笑道:
“夜已深了,林兄还是赶紧归家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
“何须明日?莫兄刚刚不是想问我想要什么赔礼吗?在下觉得,嫂子就不错,莫兄可愿割爱?”
此话一出,手无缚鸡之力的夫妻俩立马吓得想要关门。
奈何这林业是个一阶武师,又早有准备,所以这门,他们是注定关不成的了。
只见林业很快将右手竖着插入即将合上的门缝,以手腕卡住大门,随后反转手掌抓住莫家娘子细长的手,吓得她惊声大叫。
“放开我!登徒子!”
“林兄你这是为何!快放开我娘子!”
眼见大门关不成,男人便立刻上前抓住林业的大手,试图掰开他的掌心解放妻子被抓红的手腕。
林业趁机一脚踹开半边门,堂而皇之登堂入室,迅速将美人拖到身前,右臂死死卡着她的脖子。
“别激动呀莫誉,你也不想事情闹大了让左邻右舍的人大半夜来看这出好戏吧?”
本想继续大喊的莫家娘子闻言,立马闭上嘴,死死咬住下唇,梨花带雨地看着莫誉。
她夫君乃是读书人,沾染赌博本就失去了许多好友,若是今晚这等事被旁人发现,日后怕是连这家都不敢再回了。
怎么办?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让这个林业离开!
“林兄我知道你喝多了,只要你放了我娘子,今夜之事我夫妻俩绝对只字不提。”
“呵~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难道看不出这些日子被人做局了?”
至于林业为何要给这穷酸书生做局,当然是因为他家中的美娇娘了。
自从上月自己无意中见到了在街上采买的莫家娘子,回去后那叫一个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出好戏。
莫誉闻言,浑身一颤,难以置信道:
“你说什么?做局?那些引我进金光客栈的人,是你故意安排的?”
“要不然呢?你以为金光客栈的赌坊是你这种穷酸书生能进的?没有一定的身家,你连客栈都进不去,蠢才!”
“夫君跟你无冤无仇,你何故要害他!”
莫家娘子一想到这个月鸡飞狗跳的生活,皆是因为此人,语气那叫一个恨呐。
奈何她手无缚鸡之力,即使再恨也撼动不了林业分毫。
这手臂宛若一根巨木死死卡着自己脖子,任她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甚至还越锢越紧!
“何故?自然是因为你了嫂子,一月之前惊鸿一面,惹得小弟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像嫂子这等美人,嫁给这等穷酸书生,还真是委屈了,不如跟了我,日日穿金戴银,岂不妙哉?”
“无耻之徒,闭嘴!快放了我娘子,要不然我就去报官了!”
莫誉从地上举起娘子掉落的烛台,指着林业威胁道。
奈何恶人完全不惧,气焰比之刚才更是嚣张。
“报官?县太爷都是我们金光客栈的常客,你觉得他会为你一个穷书生来得罪我吗?”
此话一出,夫妻二人眼中同时涌现出绝望之色。
“哦?县太爷不能收你,那我这个县主有没资格!”
大门外,一道清脆动人的女声突然响起,还伴随着一道无比刺眼的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