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给你惹麻烦了。”张予霜平复完情绪,有些歉意。
她没有想到过裕王会追到徽州府,否则她不会跟商名姝来商家,更不会留在这里过节,她会安安分分留在凤阳府。
“予霜是不信裕王殿下会为你来此?”商名姝忽地目光微沉。
张予霜沉浸在自己的情绪,没有注意到商名姝的变化:“天潢贵胄,我拒绝裕王妃时,就已是伤了他的颜面,他与我到底相识一场,如何能不知我的性子?便是来了,我亦不会因此松口,何必上赶着让我再损他一次颜面?”
商名姝沉默片刻,才开口:“予霜,或许裕王殿下真不是为你而来,不,应是不仅为你而来。”
“嗯?”张予霜湿意未干的双眼盛满困惑,抬头望向商名姝。
“你兄长,陆三郎,徐将军都在此。”商名姝将张予霜凌乱的发丝理顺。
张予霜是个聪颖的女娘子,商名姝一点,她顺着一想,便了然。
唇角抖了抖,她似哭似笑,表情有一瞬的怪异,最后闭眼轻呵一声:“我终究是高估自己。”
今上多疑,裕王又是三位皇子之中,唯一有贤名的皇子,且居长。如何能够不引得人瞩目?帝王日益年迈,近年来沉迷于求仙问道……
裕王在京师可谓如履薄冰,更不敢轻易与权贵重臣往来,可他千里为情而来,或许能让帝王对他的提防之心降低。
又能轻易接触到陆三郎这位重臣之后,张世子这位公府继承人,徐天行这样手握重兵的青年才俊……
这一趟,他无论如何来得都值!
这也是他明知张予霜可能会拒绝他,依然不在意。
“予霜,我说这些不过是我浅薄的猜测……”真相未必如此,商名姝把自己心中的猜想说出来,是因为有这个可能,也是为安抚张予霜,“真如我所想,裕王便不会牵连商氏。”
志不在此,他要在三位后起之秀,日后他手中的朝廷中流砥柱面前展现帝王的胸襟,就不会与商名姝计较今日。
张予霜的笑容勉强:“如此,我便放心了。”
至少,至少她没有牵连商名姝。
商名姝想说些什么宽慰张予霜,突然发现她说什么,对于张予霜都是残酷,要么是被算计的残酷,要么就是一腔痴情错付的残酷。
最后只能温柔一笑:“天色不早,我们早些歇息。”
“嗯。”
烛火熄灭,商名姝是习武之人,张予霜就躺在她枕畔,哪怕张予霜一动不动,她也能通过呼吸感知到,张予霜没有睡下。
她一直在等,等到自己困倦入梦,也没有再等到张予霜再开口。
次日,张予霜醒来却似换了个,容光焕发,眼底的青黑也被妆容精心掩藏,她的眼睛明亮璀璨,宛如星辰。
商名姝隐隐有些担忧,她几次欲言又止,张予霜都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朝食之后,张予霜说她有事,要出门一趟。
想到张世子也来到徽州府,商名姝不好说要跟随。
她转头看上忙活自己手上的事情,开年后施家的产业要通过牙行竞拍,他们看上不少,得益于去年两广茶叶虫害,他们狠狠赚了一大笔银钱。
这些钱财在年后陆陆续续回账,但商氏新的一年要涉猎的太多,首先是拿下施家几个茶园和几个茶坊,其次商名姝在京师看上几个铺面要盘下来,用做经营她自己的产业——榷香令。
其次是两个月后朝廷的贡市,她想要将新茶和榷香令的名头一下子打响,新茶商梓姝结合龙井的茶方,自己改良,还有些许小问题。
三姐妹一同宅在家里,商文姝拨弄算盘的声音不绝于耳,商梓姝一遍遍改良茶方,商名姝与商进梁一同对新年商氏的生意制定规划。
张予霜每日早出晚归,每日归来越发笑容明媚。
“三妹,我方才在府外,看到那日在河堤与张三娘子拉扯的男人将张三娘子接走。”这日,张予霜刚离开没多久,商梓姝提着裙摆奔来。
她担心张予霜再被勉强,也不清楚对方什么来历。
商名姝提笔的手一顿,抬首问:“她可有不愿?”
商梓姝仔细回想,好像并没有不愿,反而笑得很有些女儿家的娇羞,但她没有直接说出来,只是摇头:“没有。”
“由着她去吧。”商名姝低下头继续腕间发力书写。
自此,商名姝没有再过问张予霜的事情,陆绎来商府十分频繁,他的身份,让商进梁很重视,且他每次登门都是与商进梁见面,商名姝也不好阻拦。
商进梁从未在商名姝面前赞叹过陆绎,一则陆三郎没有对商进梁提及商名姝,二则商进梁知道陆三郎对商名姝没有什么心思,反而是有一种别的目的。
是什么目的,商进梁参不透,不过能够与陆统领家沾上一点香火情,商进梁在确定陆三郎无害后,很是乐意。
徐天行在元宵节后,就得回绍兴,临走时他又来寻商名姝,问商名姝可有改变心意,得到否定的答案,他也不气馁,留下一句愿意等她后离开。
忽然有一天,陆三郎断了登门,商名姝听到杜仲说,陆三郎受了伤,请他去看诊:“都是些拳拳到肉的淤伤,不致命。”
杜仲回来后对商进梁道,毕竟是府中的贵客,还是要留心。
商名姝却明白徽州府那么多郎中,陆三郎为何要找杜仲,是委婉让商名姝知晓,他的伤由程赦造成。
经过这些人明里暗里的小动作,商名姝也不得不承认或许程赦对她有一点男女之情,但程赦没有亲自来戳破,商名姝全当不知。
“程二爷若向你表明心意,名姝,你会拒绝么?”商梓姝忍不住好奇地问。
“会。”商名姝果断颔首。
“为何?因程三爷?”商梓姝追问。
“我与程勉,坦坦荡荡,断得干干净净。”商名姝摇头,“我未曾对不住他,他亦不曾有负于我,不过是有缘无分。他不会影响我选择谁托付终身,只是我对程二爷,并无男女之情,程二爷也不似程三爷那般拥有赤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