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云像是随口一提，淡淡道：“陛下后续还有十万大军正在路上，只是路途遥远，粮草辎重转运不易，估计还得些时日才能抵达岐山。”
“唉，到时候这小小的岐山城，怕是连驻扎都成问题了。”
博图心中剧震，十万？
加上已经到的十万，还有叶云带来的骁骑军和大宛本地守军……
他额头渗出细汗，脚下差点一个踉跄。
安宁公主好奇地打量着博图，脆生生地问：“这位使者，你们可汗身体还好吗？”
“我听宫里太医说，他那病拖久了可不好治，要不要我们送些药材过去？”
博图脸色更难看了，干咳两声掩饰尴尬。
回到议事厅，博图的气焰已经消了大半。
他强作镇定，将匈利可汗那套“劝降”说辞讲了一遍，什么献城投降，交出乌雅，保留王爵云云。
叶云听完，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才慢悠悠地说：“承蒙可汗厚爱。”
“不过，我大宁皇帝刚刚册封本王为靖西王，并将公主赐婚，正是君臣相得、两国和睦之时。”
“至于乌雅女王，她既是我的妻子，也是大宛之主，岂有交给外人之理？”
他放下茶杯，看着博图，“使者，我看匈利可汗还是先安心养病为好。”
“这西域的风沙，对病人可不太友好。”
“至于攻城嘛……”
叶云自信一笑，“我们随时奉陪。只是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各位勇士，就不太好了。”
“毕竟，我们还指望着将来用各位的赎金，来扩建岐山城呢。”
博图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只觉得这位年轻的靖西王，比传闻中更加可怕。
他不敢再多留，匆匆告辞，几乎是落荒而逃。
看着博图狼狈离去的背影，安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叶云，你太坏了！你看把他吓得！”
叶云耸耸肩：“兵不厌诈嘛。”
“这下，够他们联军内部消化一阵子了。”
乌雅看着叶云，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随即又恢复了女王的沉静：“心理战虽有效，但终究要靠实力说话。”
“放心，”叶云转向她，眼神变得锐利，“好戏，才刚刚开始。”
博图几乎是连滚爬爬地逃回了联军大营，脸上煞白，走进匈利可汗的中军帐时，腿肚子还在微微打颤。
他将岐山城所见所闻，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一遍，重点描述了那似乎搬不完的粮草、守军的高昂士气，以及叶云口中那“正在路上”的十万大宁后续援军。
最后，他没敢漏掉，叶云那句关于用联军赎金扩建岐山城的“调侃”。
“咳咳……粮草充足？后续还有十万援军？”匈利可汗听完，蜡黄的脸上阴晴不定，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眯着浑浊的眼睛审视着博图：“你看清楚了？叶云那竖子，是不是故意摆出来给你看的？”
博图赌咒发誓：“小的不敢有半句虚言！”
“那叶云，气定神闲，还……还关心可汗您的身体，说西域风沙大，让您好生休养……”
“欺人太甚！”旁边的乌洛早就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盘作响。
“可汗！这分明是羞辱！”
“他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明日必须攻城，将他碎尸万段！”
匈利可汗却没有如他所愿地下令，反而陷入了更深的沉思。
叶云的反应太反常了，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
居庸关的惨败还隐隐作痛，难道他真有什么依仗？
那所谓的“神兵利器”……
他越想越觉得不安，摆了摆手，声音沙哑：“攻城之事……暂缓。”
“让我想想，咳咳……让我再想想……”
乌洛急得跳脚：“可汗！兵贵神速啊！”
“退下！”匈利语气严厉起来。
乌洛愤愤不平地退出了大帐。
帐外不远处，西凉将领索克和吐蕃将领论赞，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默默分开。
索克回到自家营帐，立刻召来心腹低声吩咐：“告诉弟兄们，突厥人那边没准信儿，咱们不着急。”
“就算明天真打了，也给我看准了再上，别给突厥人当了垫脚石！”
论赞那边，也下达了类似的命令。
一时间，联军大营内，原本就存在的猜忌和观望气氛变得更加浓厚，攻城日期再次被推迟。
岐山城墙上，叶云看着远处依旧按兵不动，甚至连游骑骚扰都少了许多的敌营，对身边的乌雅和武敏笑了笑：“看来咱们那位突厥使者，把话都带到了。”
武敏哼了一声，脸上却难掩轻松：“我看他们是心里发虚了。”
叶云眺望着远方连绵的营帐，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才刚开始。”
“让他们慢慢猜，多猜几天，咱们准备的时间就更充裕了。”
他成功地为岐山城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城内的备战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博图带回的消息和叶云那番软中带硬的话，果然在联军大营里掀起了波澜。
匈利可汗疑心加重，下令暂缓攻城，这让急于复仇的乌洛暴跳如雷，也让本就心存观望的西凉和吐蕃将领，更加犹豫不决。
然而，叶云争取来的喘息之机并未持续太久。
几天后，乌洛等主战派将领反复请战，加上匈利担心夜长梦多，急声下令，联军终于不情不愿地开始了第一次试探性攻城。
“呜——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警戒，而是进攻的信号。
城外十里的大营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无数士兵涌动起来。
最先出动的是数万突厥步兵，他们呐喊着，扛着简陋的云梯，推着几台刚刚赶制出来的撞车，在稀疏的弓箭掩护下，乱糟糟地向岐山城涌来。
城墙上，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颜康和李成早已按照叶云的部署，将大宁精锐和整编后的大宛士卒布置在城墙各处。
长臂弓手引弓待发，弩手也绞紧了机括。
安宁公主小脸发白，紧紧抓着城垛，看着下方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敌人，声音都有些发颤：“他……他们真的攻过来了！”
叶云站在她身边，神色平静，目光锐利地扫过下方敌阵。
他没有看那些冲在最前面的炮灰，而是紧盯着敌军后方大约两千步距离外，那些正在集结的攻城器械和明显是指挥官聚集的地方。
“武将军。”叶云开口。
“在！”武敏上前一步，眼神同样锁定敌军后阵。
“看到那几个举着狼头旗的地方了吗？还有那几台笨重的投石车。”
“看到了。”
“等他们再近一些，进入两千步内，就给他们点个名。”
叶云声音很轻，却带着浓烈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