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嗡鸣声里，汤少盯着自己左臂的义体。
金属关节处有细微的电流窜动，像被惊扰的银蛇，沿着机械纹路往肩甲下钻。
\"又在硬撑？\"阎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责备的温软。
她端着营养剂走到舱边，指尖掠过他后颈未闭合的义体接口——方才她用电磁太刀划开的伤口已经被纳米虫修复，但淡金色液体渗入核心的位置，仍泛着不自然的幽光。
汤少偏头看她，战术服领口松了两颗纽扣，露出锁骨处淡青色的机械纹路——那是她作为女武神的标志。\"义体自检报告。\"他伸手，掌心的全息屏应声亮起，绿色数据流里突然跳出一行刺目的红：\"核心能量过载37%，建议立即关闭二级战斗模块。\"
阎姬的手指扣住他手腕，力道不大却不容挣脱。\"灵羽说你昨晚偷偷去了废弃电站。\"她把营养剂塞进他手里，\"老帮主留下的那把电磁太刀，不是用来硬抗三颗聚能弹的。\"
汤少低头喝了口营养剂，金属味在齿间蔓延。
他想起三小时前的战斗：废弃电站里，异能组织的\"时间锁\"小队设下埋伏，七台机械猎犬的主炮同时锁定他，而阎姬被缠住时那句\"保护核心\"的嘶吼。
他确实用太刀硬接了，刀刃劈开弹雨的瞬间，淡金色液体从义体裂缝里渗出来——那是老帮主临终前注入他脊椎的\"心核\"，说是比任何能源都珍贵的东西。
\"不是硬撑。“他把空杯递给阎姬，目光扫过舱外的电子屏，”电站地下有东西。\"
警报声就在这时炸响。
天花板的应急灯骤然转为血红色，实验室的全息投影疯狂闪烁，星耀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冲出来：\"汤少！
第三区的时间流速乱了！
我刚收到监控画面，有个老太太在两秒内从二十岁变成了七十岁，然后......\"通讯突然中断，只剩下刺耳的电流声。
汤少掀开医疗舱的束缚带，义体关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阎姬已经将电磁太刀抛给他，刀鞘上的纹路随着他的心跳亮起暗金色。
两人冲出医疗室时，走廊里的电子钟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倒转——十点十七分变成十点十三分，又跳到十点二十一分，数字像被顽童揉皱的纸团。
\"去星耀的实验室。“汤少按住耳麦，”铁牛，带一队人封锁主电梯，防止恐慌扩散。\"
实验室的门虚掩着，星耀的机械宠物\"小闪\"正扒着门框尖叫，背上的光伏板炸出几缕青烟。
汤少推门的瞬间，冷风裹着金属焦味扑面而来——整面全息墙都在扭曲，原本清晰的城市地图变成流动的油彩，第三区的位置凸起个黑洞般的漩涡，不断吞噬周围的光点。
星耀跪在控制台前，指尖在键盘上翻飞。
她的白大褂沾着机油，发梢翘着几缕被静电烧焦的卷毛。\"时空错乱！\"她头也不回，\"我调取了全城监控，从凌晨三点开始，先是第七区的自动贩卖机同时吐出三天前的过期饮料，然后是第二区的情侣在接吻时，男方突然变成了十年后的模样......现在第三区的空间扭曲值超过临界线了！\"
汤少凑近全息墙，漩涡边缘闪过几帧破碎的画面：穿旗袍的女人在霓虹灯下撑伞，蒸汽火车喷着白烟驶过钢铁天桥，这些本该属于二十年前的场景，正与现在的悬浮车、机械义体重叠。
他的义体核心突然发烫，后颈的幽光更盛——那滴淡金色液体渗入的位置，传来熟悉的灼烧感，像老帮主的手按在他后颈说\"记住，人心比义体更烫\"的温度。
\"和上次时空穿越有关。\"汤少开口时，星耀猛地抬头，眼底亮着发现新bug的兴奋。
\"我就说！\"她调出之前的穿越数据，\"三个月前我们为了找老帮主的线索，用‘时光裂隙’装置回到二十年前，当时系统报错了十七次，我以为只是普通bug......\"全息屏上跳出十七串乱码，每串乱码的位置，此刻都对应着时空错乱的中心。
阎姬的刀突然出鞘半寸，刀鸣与全息屏的嗡鸣重叠。\"所以这些bug不是故障，是时空裂缝的伏笔？\"
\"更像......补丁。\"汤少伸手触碰全息屏，指尖穿过扭曲的画面，触到一阵冰凉的电流。
他想起老帮主临终前塞给他的芯片，里面存着帮派被灭那晚的监控——画面里，本该只有他和老帮主的地下室，突然多出个穿黑风衣的人，那人抬手的瞬间，所有监控都变成了乱码。\"系统在自我修复，但补丁打错了位置，反而撕开了更大的口子。\"
星耀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飞快，屏幕上的乱码开始重组，逐渐显现出某种规律的几何图形。\"如果把这些bug看作时空线的断点，修复它们需要......\"她突然顿住，抬头时眼睛发亮，\"需要‘原数据’！
就像修补程序需要源文件，修复时空错乱需要当年被修改的原始时间线数据！\"
汤少的义体核心传来刺痛，他按住后颈，幽光透过指缝漏出来。“老帮主说过，帮派仓库里有‘能让时间倒流的东西’。”他想起三天前翻找旧物时，在暗格里发现的青铜匣，匣底刻着\"时空锚点\"四个字，“可能就是你说的原数据。\"
\"但仓库在霓虹区的废塔，那里现在是异能组织的据点。”阎姬的手指抚过刀镡，\"他们上周刚布置了新型防御系统，连无人机都飞不进去。\"
\"所以需要特殊资源。\"汤少转身看向窗外，赛博城的霓虹在扭曲的时空里忽明忽暗，像被揉碎的星河。
他想起老帮主教他用太刀时说的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最珍贵的答案。\"，\"电子海的暗礁带，有能屏蔽时空乱流的星陨铁；废塔下的旧地铁隧道，可能还存着二十年前的时空信标......我需要这些，来做修复时空的锚点。\"
星耀已经开始整理装备，机械宠物小闪跳到她肩头，背上的光伏板重新亮起蓝光。\"我去黑进废塔的防御系统，两小时内给你开条路。\"
阎姬把战术手套递给汤少，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那是只有他们懂的暗号，\"我守着医疗舱，等你回来。\"
汤少扣紧手套，义体核心的灼烧感忽然变成暖流。
他看向全息屏上不断扩大的时空漩涡，又想起老帮主的话：“人心不是燃料，是火种。”此刻他能听见星耀敲键盘的脆响，阎姬调整刀鞘的轻响，小闪翅膀扑棱的细响——这些声音混在一起，比任何能源都烫。
终端的提示音就在这时响起。
汤少低头，手腕的义体屏幕亮起一行血红色的字，没有发件人，没有时间戳，字体像被腐蚀的金属：\"别碰时空线。\"
他皱眉正要查看，那行字突然扭曲成另一串乱码，接着彻底消失。
而在所有人没注意到的角落，汤少后颈义体核心的幽光，正随着心跳的节奏，与全息屏上的时空漩涡同步跳动。
汤少盯着义体屏幕上突然消失的血字，后颈的义体核心微微发烫，像是某种古老的共鸣在催促他深究。
“汤少？”阎姬的手搭上他肩膀，电磁太刀的刀鞘轻轻磕在他腰侧——那是她感知到他情绪波动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星耀也从控制台前转过来，小闪炸着毛从她肩头跳到汤少手腕，用机械喙啄了啄他义体屏幕，发出短促的警报声。
“收到条警告。”汤少屈指敲了敲腕间义体，全息投影里复现出那行被腐蚀的金属字，“别碰时空线。”
星耀的瞳孔在护目镜后收缩成细线。
她迅速调出实验室的通讯日志，指尖在空气键盘上翻飞：“没有信号源记录，像是直接植入义体终端的病毒代码……但我们的防火墙是三重加密的，连异能组织的黑客都破不开。”她突然顿住，小闪背上的光伏板闪过刺目的白光，“等等，这串乱码的结构……和三个月前时空穿越时的系统报错很像！”
汤少的呼吸微滞。
他想起老帮主临终前说的“人心比义体更烫”，此刻后颈的幽光正随着心跳明灭，与全息屏上的时空漩涡频率一致。
“有人在监控我们的行动。”他扯了扯战术服领口，金属质地的布料摩擦出细碎的静电，“可能是当年篡改时间线的人，也可能是……”
“不管是谁。”阎姬抽出半寸刀刃，暗金色刀芒在实验室的红光里流转，“敢动汤少的计划，就得先过我这把刀。”她的尾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斩铁截钉的笃定——当年帮派覆灭夜，就是这把刀劈开了三辆追袭的机甲，护着他从火海里杀出来。
星耀突然拍了下控制台，全息屏上跳出一串跳动的绿色代码：“追踪到了！警告信息的残留信号……指向霓虹区废塔地下三层！”她的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抖，“和我们要找的时空锚点在同一坐标！”
汤少眯起眼。
废塔是异能组织的据点，这他早知道；但警告与锚点同处一地，意味着那里藏的不只是“原数据”，还有某种在监视他们的存在。
他摸向后颈义体接口，淡金色液体渗入的位置传来灼烧感，像老帮主的声音在耳边：“最危险的答案，往往藏在最危险的地方。”
“去废塔。”他扣紧战术手套，指节处的机械齿轮发出轻响，“星耀，黑入防御系统的进度？”
“已经破解了外围的电磁屏障。”星耀把护目镜推到头顶，露出额角新贴的创可贴——那是刚才调试设备时被静电崩的，“但地下三层有生物识别锁，需要活体样本。”她晃了晃手中的U盘，“我黑进异能组织数据库，发现他们上周抓了个能操控时间的实验体，代号‘时茧’……”
“所以需要‘时茧’的生物特征。”汤少接过阎姬递来的电磁太刀，刀身与义体核心产生共振，发出清越的嗡鸣，“那实验体现在在哪？”
“第七区的医疗监狱。”星耀调出监控画面，画面里穿白大褂的研究员正推着轮床经过走廊，轮床上的人形被黑色裹尸袋覆盖，“两小时前转移的，路线图我已经发到你义体终端。”
阎姬的指尖在刀镡上摩挲出残影。
她望着汤少，战术服下的机械义肢微微紧绷——这是她准备战斗的信号。
“我去医疗监狱。”她说，“你带星耀去废塔，拿到时空锚点后立即撤离。”
汤少摇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两人交握处，他的机械纹路与她锁骨下的女武神标志泛起同频的幽光——那是义体核心的能量在共鸣。
“一起去。”他说，“老帮主教过我，刀要磨，人要聚。”
实验室的警报声突然拔高了一个调门。
全息屏上的时空漩涡开始吞噬第三区的地标建筑，悬浮车像被无形的手揉碎，变成光点被吸入漩涡中心。
小闪突然发出尖锐的悲鸣，扑棱着翅膀撞向星耀的白大褂——它背上的光伏板完全熄灭了。
“时空乱流在加速！”星耀的手指几乎要戳穿空气键盘，“必须在三十分钟内拿到时空锚点，否则整个赛博城会被撕裂成碎片！”
汤少最后看了眼窗外扭曲的霓虹。
某栋摩天楼的电子屏上，二十年前的老电影画面与现在的广告重叠：穿旗袍的女人撑着伞，伞面上倒映的却是悬浮车的流光。
他后颈的幽光与时空漩涡同时剧烈跳动，像某种倒计时的鼓点。
“走。”他抽出电磁太刀，刀刃划破空气的声响里，混着阎姬压低的轻笑。
星耀把小闪塞进胸袋，抓起桌上的量子干扰器，三人的影子在血红色应急灯下拉得很长，像三把即将出鞘的刀。
实验室的门在他们身后闭合时，汤少腕间的义体屏幕突然再次亮起。
那行被腐蚀的金属字重新浮现，这次多了一句：“你们都会死在这里。”
他没有停步。
电磁太刀的刀芒在掌心流转，照得走廊里的电子钟重新开始正常走动——十点二十七分，正是他们出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