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四日的黎明,长江江面笼罩在挥之不去的血色薄雾中。中山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挤在冰冷的混凝土堤岸旁,呵出的白气在刺骨寒风中瞬间消散。
\"快!用铁丝把他们串起来!\"日军中队长佐藤挥舞着军刀,操着生硬的中文呵斥着。士兵们粗暴地拽起跪地求饶的难民,用粗铁丝残忍地刺穿他们的手掌。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站起身:\"太君,我们都是良民......\"
话音未落,枪托重重砸在他的面门。鲜血从破碎的鼻梁喷涌而出,染红了他洗得发白的旧长衫。
\"妈妈......\"一个孩童的啼哭刚刚响起,就被母亲死死捂住嘴。年轻女人浑身发抖,将怀中的婴儿又抱紧了几分。然而这细微的动静还是引起了注意。
\"把孩子交出来!\"一个日军士兵狞笑着伸出沾满泥泞的皮靴。
\"不!求求你们,他才三岁......\"母亲的哀求戛然而止。刺刀的寒光闪过,婴儿的啼哭永远沉寂。
佐藤冷漠地抬手:\"射击!\"
机枪喷出火舌,成排的人群如割倒的麦穗般倒下。鲜血顺着码头斜坡流淌,在江水中晕开大片的猩红。
十二月十八日的草鞋峡,寒风如刀。五万七千余名被俘士兵和平民被驱赶到这片干涸的河床上,人群摩肩接踵,呼出的白气在夜幕中连成一片。
\"长官,给口水喝吧......\"一个干裂的嘴唇发出微弱的请求,回应他的是枪托的重击。
子夜时分,数发照明弹突然升空,将峡谷照得亮如白昼。机枪从四面高坡同时开火,子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趴下!快趴下!\"
嘶吼声、哭喊声、咒骂声响彻峡谷,又很快被更密集的枪声淹没。尸体层层堆积,温热的血液在零下的气温中迅速凝结成冰。
凌晨时分,枪声渐息。日军士兵端着刺刀步入尸堆,寒光闪处,不时传来濒死的呻吟。一个年轻士兵颤抖着握紧母亲留下的护身符,刺刀落下时,玉坠在月光下碎裂成晶莹的粉末。
在评事街的青石板路上,日军的皮靴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开门!搜查败残兵!\"
木门被一脚踹开,日军小队挨家挨户进行着所谓的\"清扫\"。
一个挑着菜担的老农被拦在巷口。
\"手伸出来!\"
粗糙的手掌上布满劳作的厚茧。
\"便衣兵!\"刺刀毫不犹豫地刺入胸膛。
新鲜的青菜洒落一地,很快被汩汩流出的鲜血浸透。
同一天,在这条不过百米的小巷里,137个平民因为\"表情可疑\"、\"行动迟缓\"等莫须有的罪名被就地处决。他们的尸体横陈街边,惊惶的表情永远凝固在苍白的脸上。
长江在这几日变成了名副其实的\"血河\"。码头的屠杀持续了整整三天,江面上漂浮的尸体多到船只难以通行。一位侥幸生还的船工后来回忆:\"江水红了三天三夜,我们在下游打水时,桶里都会漂着血丝。\"
在草鞋峡,遇难者的鲜血渗入冻土,以至于来年开春时,峡谷里的野草长得异常茂盛,郁郁葱葱的绿色下,是永远无法抹去的血色记忆。
而在评事街,那些倒在路边的尸体,直到数日后才被红十字会志愿者勉强收殓。一位志愿者在日记中写道:\"我们不得不踩着血水工作,那些凝固的血迹,即使用江水反复冲刷,也会在石缝间留下永远的暗红。\"
这场惨绝人寰的杀戮,才刚刚开始。
寒意像是浸透了骨髓,从青砖地面一丝丝爬上来,缠绕着脚踝,向上蔓延。
金陵女子文理学院一间临时充作避难所的教室里,窗户用厚厚的毡布堵死了,只留下一条缝隙透进外面死灰色的天光。空气里混杂着汗味、血污的腥气,还有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恐惧和绝望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胸口。
外面偶尔会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或者某种分辨不清的、短促的惨叫,每一次声响,都让屋子里蜷缩着的女人们猛地一颤,把头埋得更低。她身边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紧紧搂着自己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孙女,浑浊的眼睛里一片空茫,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不知在向哪路神佛祈祷。
“咯噔、咯噔——”
皮靴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沉重而整齐,像鼓点一样敲在人心上。教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所有女人,无论老幼,都惊恐地抬起头,望向那扇被杂物顶住的门。老妇人把孙女死死按进自己怀里,身体筛糠般抖起来。
脚步声在门外停顿了一下,然后是生硬的中国话,带着浓重的口音:“开门!检查!”
顶门的桌椅被粗暴地撞开,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涌入,几个端着刺刀的土黄色身影堵在门口,为首的是个矮壮曹长,三角眼冷漠地扫过屋内一张张惊惧的脸。
“花姑娘,有?”他咧开嘴,露出焦黄的牙齿。
女人们瑟瑟发抖,无人敢应答。几个日本兵已经端着刺刀走了进来,冰冷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人群中刮过。一个士兵用手电筒粗暴地照向角落,光柱落在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女人脸上。
“这个,不错。”他嘿嘿笑着,伸手就去拽。
“不!放开我!娘——!”年轻女人发出凄厉的哭喊,拼命向后缩。
她的母亲,一个憔悴的中年妇人,扑上去抱住日本兵的腿:“老总,行行好,放过她吧,她还小啊……”
“八嘎!”曹长不耐烦地一脚踹在妇人胸口。妇人闷哼一声,向后跌倒,头撞在桌角,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瘫软下去不再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