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瑗说着,快步走上去,将他手里的斧头夺走。
“爹,你伤还没好,劈什么柴啊?”方瑗瞪了他一眼,语气责备,更多的是关切。
陈汐也知道方鹤受了伤,不过那天太黑,具体伤得多严重也不清楚。
看他砍柴的动作有些迟缓,想来伤的不轻。
要不然方瑗也不会挟持她才能逃脱,他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女儿被拖走。
方鹤有些无奈低看了女儿一眼,旋即将目光落在陈汐身上。
先前方瑗跟他说过,陈汐会来这里,他原本不太相信。
连官府都不敢来送死,陈汐又怎么可能来?
就算是想要招揽他,但是也没有必要冒这个险,义军能人异士那么多,他这几个人还不值得她用生命冒险。
此刻看到陈汐,他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不论她医术如何,但这份心意和勇气,也值得他佩服。
方鹤对她拱了拱手,“多谢陈大夫,还劳烦你特意跑一趟,此处简陋,若是怠慢了陈大夫还请见谅。”
陈汐微笑道,“方镖头客气了,我又不是来这里享受的,我先去看看病人吧。”
方鹤有些迟疑,脸上也多了些许的担心。
他稍微沉思片刻才开口,“陈大夫刚来,一路舟车劳顿,还是先稍作歇息再去吧。”
虽然他也很想让陈汐去看看,但想到他们染上的是瘟疫,恐怕陈汐去了用处也不大。
本来之前打劫撞上,后面又去半路救人,于他们大打出手,本身就已经惹上了官府。
他更怕陈汐出什么意外,到时候别说治病,他们这里的人都要被牵连。
方瑗也劝道,“是啊陈汐,我先带你去休息吧,你把你身上的伤处理一下再说,反正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先保证你的安全为主。”
陈汐想了想,便点头答应了,“好吧。”
她身上的擦伤是要先处理一下才行,不然去了也会增加感染的风险。
方瑗带着她进了屋,又找来一大堆药。
陈汐自己带了药,用不上她这些。
她打开药箱,拿出碘伏消毒,再上药包扎。
方瑗在旁边帮忙,有些好奇她涂的那黄黄的是什么,看着像是药酒,但又没酒味。
“你这个是什么?”方瑗问道。
陈汐看了看手里的碘伏,解释道,“这个是消毒的,涂上这个就不用担心伤口恶化了,最主要的是不疼。”
“这么神奇,那可以给我爹试试吗?”
陈汐毫不吝啬的拿出两瓶给她,反正这东西多的是,“当然可以了,拿去吧。”
这个瓶子很小,一瓶就拇指大小,陈汐感觉可能还不够,又多拿了一瓶给她。
方瑗欣喜地接了过来,“这是你自己做的吗?”
“额…算是吧,这东西目前应该只有我们能拿得出来。”
“那我先拿去给我爹,等下我再来帮你包扎。”
陈汐笑了笑,“我自己可以的,你不用来帮我。”
她擦伤都在前面,自己可以搞定。
方瑗点点头,不再多说,迫不及待的拿着碘伏跑了出去。
方鹤伤的很重,葛清他们的刀又快又锋利,别看他像个没事儿人似的还在砍柴,实际上身上的伤口有几处都红肿了。
方瑗将药拿给方鹤,方鹤有些狐疑,他摩挲着瓶子,“这是什么材质?”
捏着很软,但又有些硬度,这是他头一次见这样的药瓶。
方瑗无奈道,“爹,你就别管什么材质了,先将伤口处理了吧。”
“我已经上过药了,不需要再用这些。”
“这药不一样,你试试嘛,先前虽然上了药,可是你的伤病没好啊。”
方瑗说着,抓过药,“还是我来帮你吧。”
方鹤一把摁住她的胳膊,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别胡闹,爹自己来。”
他那些伤得脱衣裳,女儿给自己上药,像什么话?
方瑗撇了撇嘴,“好吧,那你自己来吧,要好好上药啊。”
“知道了,你先出去。”
方鹤将她赶了出去,随后关上门,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药。
身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的疼,又疼又痒,他略微沉吟,还是将衣裳脱了下来。
试试也不耽误事。
他不怀疑这药有没有问题,陈汐总不能千方百计的跑来,就是为了来害他吧?
方鹤快速脱下衣裳,拆开伤口的纱布。
胳膊上的伤口血迹混合着药粉,伤口皮肉外翻,血肉与药粉粘连,周围肿起,一片通红,看着十分的狰狞。
每次上药都是一种折磨。
他吸了口气,已经做好忍受疼痛的准备。
但没想到,当药涂上去的时候,竟然只有凉意,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甚至还缓解了伤口上的火辣。
方鹤一脸的错愕,不禁抓起药放在鼻尖嗅了嗅。
一点药味都没有,这真的能行?
陈汐已经处理好伤口,再次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找到方瑗,催促道,“现在可以带我去看看了吧?”
方瑗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定她已经没事了,才点头答应带她去。
陈汐表现得很急,她也只当是陈汐救人心切,心里不由对她又多了几份敬佩。
但她不知道,陈汐急是因为着急回去。
她知道瞒不住林复白太长时间,早些看完早些回去。
在去村西头前,她让方瑗也将自己武装了一番。
方瑗倒也听话,陈汐现在是他们村里唯一的大夫,她怎么说就怎么做吧。
陈汐将两人从头到尾检查,确定没问题之后,才来到村西头。
这边有一个院子,所有的病人都安排在这里面。
这里是他们的祠堂,平时村里有什么红白喜事,都在这里举行,地方很宽敞。
只不过以前用来放桌子的地方,现在都变成了床板,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个人躺在地上。
有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有的则是在小声地呻吟,还有的在呕吐。
陈汐又拿出帕子捂着口鼻,挡住屋内难闻的气味。
这里除了病人之外,就只有她和方瑗两人了。
为了避免其他人传染,通常他们将药和饭菜放在外面院子,由里面症状稍微轻一些的拿给其他人。
若是有人死了,也是由他们负责抬出来,外头的人负责掩埋火化。
方瑗自己也没进来过几次,她在陈汐身边走的小心翼翼。
“方小姐,先带我去看看你娘吧。”
“这边。”方瑗指了指右前方,她自然希望自己的娘能好起来。
性命攸关的时候,大部分人都会优先考虑自己的亲人,这是人之常情。
陈汐手里只有两盒药,只能先救方夫人了。
来到方夫人身边,陈汐打量了一眼。
此刻方夫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整个人消瘦憔悴。
若非她胸膛还在微微起伏,第一眼还以为是个死人。
看到自己母亲这副样子,方瑗红了眼眶。
她蹲了下来,哽咽地喊道,“娘。”
方夫人眼皮动了动,她是有意识的,只是没有力气睁开眼。
陈汐拉起她的手,给她把脉。
方夫人的脉细如游丝,几乎按不到跳动,她另一只手掀开方夫人眼皮,只见眼白泛黄,瞳仁散大无神,碰了碰额头,烫得惊人。
方瑗小声问道,“我娘怎么样了?还能治好吗?”
陈汐眉头紧锁,“耽误的有些久了。”
她将箱子里的药拿出来,吩咐方瑗道,“快去拿水来。”
方瑗不敢耽搁,站起身,飞快的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她又端着一碗水进来,因走的急,碗里的水撒了一半。
陈汐将药拿出来,胶囊掰开,将里面的颗粒倒进水里溶解。
方夫人现在吞不下,只能这样服用了,而且掰开服用药效发挥的更快。
就是有些伤身罢了,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保命才是最重要,伤不伤身的都是次要的。
而且方夫人这个情况,明显已经很严重了,也无法检测疟原虫类型,吃这个药恐怕效果也不大。
只能生死有命了。
给方夫人喝下药之后,陈汐又询问方瑗,“先前让你用青蒿绞汁,有给她服用吗?”
方瑗红着眼点头,“喝了,不过药铺里买不到新鲜的,我们去山里自己采,采摘的数量也有有限,这么多人一人一口就没了。”
“还有吗?炮制过的也行,煎水服用。”
“我去看看。”方瑗擦了擦眼泪,又起身跑了出去。
陈汐看了看方夫人,想了想,又将她衣领扯开,检查她身上的症状。
等了约莫半刻钟,方瑗抱着一个包裹进来。
她将包裹放在地上打开,里面有些药铺里买来炮制过的青蒿,还有些新鲜采摘的,根部还有泥土,叶子有些蔫。
陈汐将包裹抱起来,拉着方瑗起身,“我们去外面。”
她将炮制过的药交给方瑗煎水,自己则是拿新鲜的青蒿绞汁,两人分工合作,速度会快一些。
方瑗拿来的青蒿有一大把,但是在榨成汁后,小半碗都不到。
她端着药汁先进去给方夫人服下。
半个时辰后,方瑗的药也熬好了,也一并给方夫人服下。
虽然比不上青蒿素,但聊胜于无嘛,比起什么都不做,至少有那么丁点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