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角青铜风铃仍在滴溜溜打转，萧悦指腹摩挲着荔枝壳粗糙的纹路，岭南特有的甘甜气息钻进鼻腔。
系统光幕突然在雨后的水雾中浮现，将壳面纹路与星图重叠，最终定格在二十八宿的井宿方位——那是当朝宜贵妃生辰对应的星位。
\"这茶渍倒像是前日新染的。\"茶肆外突然传来李老板的惊诧，他正举着账册对着日光细看，粗布袖口还沾着萧氏绸缎庄的栀子花粉。
萧悦眼尾瞥见林瑶的鹅黄裙裾在门边一闪，当即拎起茶壶泼向账册，墨迹遇水顿时洇出淡青纹路。
围观人群里不知谁喊了句：\"这不是谷雨后新制的竹青墨么！\"李老板的圆脸霎时涨成猪肝色，他前日才在朱雀大街当众说这本是三月旧账。
萧悦顺势扶住踉跄的掌柜，指尖拂过他袖口粉痕：\"听闻李夫人最爱栀子香粉，明日我叫人送两盒新制的鹅梨香粉到府上？\"
叶瑾垂眸盯着碎成两半的银铃，药渣在青砖缝里凝成诡异的曼陀罗纹。
他忽然记起上月替林瑶抓安神药时，仁和堂伙计多包了二钱朱砂。
当时林瑶说用来染帕子，如今想来，那些绣着并蒂莲的帕子都赠了父亲......
\"瑾哥哥小心脚下！\"萧悦突然拽住他手腕，叶瑾踉跄间嗅到她发间残留的沉水香。
少女指尖划过他掌心残留的墨渍，在青砖上画出道水痕：\"岭南荔枝壳熏香，配上朱砂染的帕子，最宜安神。\"她说话时金簪折射的月光恰好照在药渣纹路上，曼陀罗瞬间幻化成朱雀展翅的图案。
林瑶在回廊暗处绞烂了帕子。她看着萧悦三两句话就哄得李老板连连作揖，突然将碎玉镯砸向看热闹的翠儿：\"去告诉西市说书人，萧家嫡女昨夜私会胡商被巡夜军撞见——要说得像你亲眼所见！\"
次日满城风雨里，萧悦却抱着妆奁出现在锦绣坊。
她当着十几个绣娘的面，将岭南进贡的荔枝红锦缎铺在染了朱砂的帕子上，日光下顿时显出双鱼戏珠暗纹。\"这是宜贵妃赏给三品以上命妇的规制。\"她指尖轻点帕角隐蔽的宫印，\"诸位姐姐常出入高门，可认得这纹样？\"
绣娘们传看时，萧悦又打开妆奁第二层。
系统光幕在胭脂盒后投射出全息影像，将双鱼纹拆解成当康帝私印的变体。\"上个月替各位改的缠枝纹襦裙，明日就能送到。\"她说着往茶汤里撒了把荔枝壳，清甜气息盖过了朱砂的腥气。
叶瑾站在锦绣坊的芭蕉叶后，看萧悦鬓角沾着胭脂色晨露，正踮脚替老绣娘扶正歪斜的珍珠步摇。
她转头时金簪划过的弧度，与那夜剖开银铃的流光一模一样。
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摘去她发间将坠未坠的木槿花。
\"叶公子也信那些私会胡商的浑话？\"萧悦突然转身，木槿花顺势落进她摊开的掌心。
叶瑾望着花蕊处与曼陀罗纹相似的褶皱，想起她及笄那年，自己送的正是木槿纹玉佩。
茶盏突然坠地的脆响打破凝滞，翠儿惨白着脸从门后逃走，腰间掉出半截盖着宫印的密信。
萧悦用染着丹蔻的指甲挑起信笺，对着阳光照出\"岭南急奏\"四个水印字，系统提示音在识海里炸开：【宫闱秘药线索解锁】。
暮色渐浓时，萧老爷在书房擦拭那枚双鱼玉佩。
窗外飘来荔枝壳燃烧的甜香，混着多年前亡妻最爱的鹅梨帐中香。
他正要推窗，忽然听见林瑶带着哭腔的\"爹爹\"，手一抖，玉佩磕在砚台上溅起朱砂墨。
暮色如血，朱砂墨在羊皮纸上洇出暗红斑痕。
萧悦攥着染药帕子的手在袖中发抖，庭前栀子花被夜风刮得东倒西歪，甜腻香气裹着林瑶抽泣声钻进书房雕花窗棂。
\"父亲当真要烧了这些证物？\"萧悦指尖叩在红木匣上，里头安神香灰拼出的朱雀纹路犹带余温。
萧老爷擦拭玉佩的麂皮突然裂开细缝，当年亡妻临终握着的那枚双鱼佩，此刻正映着林瑶颈间伪造的烫疤。
林瑶突然扑到紫檀案前，腕间金镶玉镯撞得茶盏叮当：\"那日火场浓烟蔽日，女儿背上至今留着梁柱砸落的疤......\"她扯开衣领露出狰狞伤痕，泪珠砸在萧老爷手背，烫得老人猛缩手指——那处陈年旧疤的位置，竟与亡妻救女时护住的肩胛骨分毫不差。
萧悦突然嗅到丝缕异香，系统光幕在泪眼朦胧中闪现，将林瑶伤口纹理放大百倍。
皮下隐约浮着靛青刺青，正是当朝废太子暗卫的标记。\"父亲可还记得？\"她抓起案上松烟墨块，\"母亲最厌靛青色，说我周岁抓周时......\"
\"够了！\"萧老爷挥袖打翻砚台，朱砂飞溅染红萧悦月白衣襟，像心口裂开的血窟窿。
他浑浊的瞳孔映着两个女儿重叠的影子，恍惚又见亡妻从火海中递出婴孩那日，襁褓上的双鱼纹被火舌舔成了曼陀罗。
暴雨骤然而至时，萧悦在染坊后巷堵住了当年接生的王嬷嬷。
老妇人发间还别着林瑶赏的珍珠簪，手里却紧攥半幅褪色的婴孩襁褓。\"姑娘请看这双鱼眼睛。\"萧悦引着嬷嬷面向月光，系统将金线拆解成微雕小字，赫然是萧夫人临终前咬破手指写的\"悦\"字。
次日朱雀桥头，当王嬷嬷颤抖着展开那幅二十八宿纹襁褓，围观人群突然传来惊呼。
卖花娘子挤到最前头，指着襁褓角落的梨花印记哭道：\"这是我家小姐出阁前绣给萧夫人的！\"她扯开衣襟露出同样纹样的胎记，竟是萧夫人陪嫁的暗卫后人。
林瑶鬓间凤钗突然断裂，她倒退着撞翻胭脂摊，朱砂粉扬成血雾。
叶瑾就在这时拨开人群，玄色衣袖扫落她藏在指间的毒蒺藜。他弯腰拾起那枚暗器，银光映出萧悦曾为他试药的齿痕——与他此刻喉间哽着的愧意同样深刻。
\"那日你说木槿易凋......\"叶瑾将萧悦冻红的指尖拢入怀中，暖玉扳指贴着她腕间旧伤，\"却不知其根系能破石而生。\"他话音未落，林瑶突然凄笑出声，染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王嬷嬷胳膊：\"西市说书人今早暴毙，诸位可知他舌底藏着什么？\"
萧悦猛地攥紧叶瑾的手。
系统警报在识海炸响，映出李老板躲在茶幌后阴晴不定的脸。
她转头望向锦绣坊方向，晨雾中隐约有宫灯摇晃，像极那夜在叶瑾书斋见过的鎏金灯盏——灯罩上绘的，正是废太子最爱的海东青。
雨丝又起，萧悦在妆奁底层摸到块冰凉铁牌。
系统光幕扫描纹路时，映出叶瑾昨夜偷偷塞进的纸条，凌厉字迹还沾着沉水香：\"三日后上巳节，宜贵妃要赏岭南红锦。\"她轻轻摩挲铁牌边缘的齿痕，突然想起林瑶断钗里藏着半枚虎符纹样。
远处传来更鼓，混着林瑶摔碎玉镯的脆响。
萧悦将铁牌投入熏香炉，看青烟幻化成当康帝私印的形状，嘴角扬起久违的弧度——炉底灰烬里，半幅海东青暗纹正悄然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