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父放学了吗？
从一个老头的嘴里说出来，多么小众的词汇。
白世峰脑子瞬间宕机。
小孩子玩闹，你来真的啊？
“老先生，小孩子调皮，拜师这种事当不得真。”
白世峰反应过来，哭笑不得，第一时间拒绝。
“当真。”
樊明志语气坚定：“人无信不立。”
“棋差一筹，没什么可丢人的，无论年龄大小，达者为师。”
“今天你若是不让我拜师，岂不是令我言而无信？”
这老头说话文绉绉的，凶巴巴的还怪有理。
“谁啊？”
周晓妆气势汹汹从厨房跑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她刚刚听到自家男人好像和人在争吵。
这还了得？
自家男人只能自己欺负。
看见门口站了一堆老头，再看老头手里提的束修六礼，她大脑瞬间也宕机了。
作为一个老师，她做梦都能馋醒。
当今社会。
学生给老师送束修六礼，那是最高的礼意。
她能炫耀一辈子。
“徒弟你来了啊？”
白也推开懵逼的父母，从身后钻出来，朝樊明志展颜一笑：“叫声师父听听？”
“师父。”
樊明志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声师父喊得中气十足。
心里头明明百般不乐意，可死要面子的他还是咬着牙登门。
带着束修大摇大摆在小区逛了一圈，惹来一群闲得蛋疼的老家伙看热闹。
“真叫啊？”
“我屮艹芔茻！真豁得出去，脸皮不要了啦？”
“说到做到，老哥是个狠人。”
“挺佩服老哥的，换我做不到。”
“太羞耻了。”
“……”
楼梯口一片哗然。
活了大半辈子，黄土埋到脖子，竟然还能看到这样一出戏？
这一刻。
言而有信具象化了。
围观的老头面面相觑，他们的脸上再也没有刚刚看热闹的嬉皮笑脸。
一个个表情严肃，心底对樊明志升起一股莫名的敬重。
这。
才是樊明志的心机。
看似樊明志拜师小白也丢脸。
事实呢？
他挽回了声誉。
以后别人提起他，并不会看不起他，反而会尊重他，称他是一个言而有信的君子。
是一桩美谈。
……
“咔嚓……咔嚓……”
白也坐在沙发上咬龙眼干，真好吃，甜丝丝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周晓妆和白世峰一人坐在一边，看着儿子风轻云淡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你一个六岁的小屁孩收一个六十岁的老头当徒弟？
夫妻俩脑子晕乎乎的，怎么说呢，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
太离谱了。
我儿子收了一个老头当徒弟，可隆重了，又是束修六礼又是敬茶。
说出去怕没人敢相信。
过家家吗？
“送的都是高档货，我查了一下价格，这些东西加起来得上千块。”
周晓妆放下手机，她还没从震惊中走出来。
“要不，还回去吧？”
“不能还。”
白也塞了一颗龙眼干到周晓妆嘴里：“送回去他得炸毛。”
“为什么呀？”
“拜我为师很丢脸吗？”
周晓妆点点头。
“额……”白也顿感心塞：“我真是你儿子吗？充话费送的吧？”
“他真正想要的是四个字，言而有信。”
“立人设，懂不懂？”
周晓妆恍然大悟，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够使，还没一个孩子的思路清晰。
“别吃了，刚长出的门牙别磕坏了，洗澡去。”
白世峰有些吃味，臭小子一颗都不给我吃，净喂他妈吃。
果然亲生的和亲自生的还是有很大区别。
见白也进了浴室，白世峰这才叹了口气道：“老婆，咱家真出了个妖孽。”
“小小年纪他能看清这一层，简直是难以想象。”
“这里面的人情世故别说六岁的小孩，就算是你我，都没有他懂得多。”
白世峰活了半辈子，又是混编制的，那点破人情世故还是懂的。
只是他不爱去钻营这些东西，所以一直没能升上去。
可要是论反应速度，他还真比不上自己的儿子。
就刚刚白也的表现，甩他夫妻俩几条街。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新脑子特别好使？
昨晚。
看白也下棋。
他顶多是吃惊。
至于是白也下棋厉害还是老头水平太次。
他没有概念。
内心更倾向于老头的水平太次，所以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甚至都没有盘问白也。
再结合今天梁老师的发现，白世峰已经信了七八成。
自家儿子可能真是个高智商的天才。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奇了怪了。”
白世峰挠挠脑袋，还是不敢相信自己能生出这样的种。
“老婆，你是不是把我绿了？”
“去死吧你。”
周晓妆扑上去，把一屁股坐他身上，连续发动小蜜蜂肘击。
……
今晚的漠江小区流传两件八卦。
坐在树底下的老头老太太兴致盎然，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听说了吗？”
村口情报站的经典开场语。
“姓吕的捞上来了。”
“都泡肿了。”
“小霸王家也被警察查封了，母子俩也赶走了，说是回了乡下。”
“她还有脸住这里？一人一口唾沫叮死她。”
“特别是那个小霸王，我家的窗户砸了好几回，我养的猫就是他给弄死的，老娘恨不得一巴掌抽死他。”
“听说在里面又搜出不少的好东西。”
“你说这人呐，贪那么多干什么？到头来喂了鱼，真不值当。”
“活该！贪官就得送去喂鱼。”
“老天开眼了呢，小霸王偷家偷到自己家里去了，你说这是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是啊！还真是巧。”
“我跟你们说啊，那臭脸老头真拜小白也做师父，今晚送了束修六礼过去。”
“真的假的？”
“真真的，我就在现场看着呢，叫了师父敬了茶。”
“这老头还真是豁得出去，小白也今年才六岁吧？”
“可不，还在上幼儿园呢，和我家孙女一个班。”
“小白也下棋太厉害了，昨晚看他下棋惊为天人。”
“那老头我看也不简单，虽然脾气怪了点，人品没得说，言而有信，反正是我挺佩服他的。”
“他是干什么的？神神秘秘的。”
“我问了老张，老张让我别瞎打听，叮嘱我最好不要得罪他，好像挺有能力的？”
“张主任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没跑了。”
“……”
樊可馨站在阳台，看着楼下的老头老太太聊天，想笑又不敢笑，憋得浑身颤抖。
号称冷面阎王的樊明志先生，竟然拜六岁稚童为师。
乍一听的时候，樊可馨以为对方是在开玩笑。
可李老头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他说的是真的。
樊可馨直接就笑疯了。
怪不得老爷子不让自己跟着去，敢情是……
“哈哈哈哈……”
“太颠了。”
“这还是我家严肃古板的老爷子吗？怕不是被夺舍了。”
丢完垃圾。
樊可馨对着垃圾桶笑半个小时才回家，结果看到樊明志回家装模作样的在研究棋谱，站在阳台上差点没笑出声来。
“你都知道了？”
说话时，樊明志眼皮没抬一下：“想笑就笑吧。”
“爸……我没笑……哈哈哈哈……”
樊可馨再也忍不住，放肆大笑，抱住肚子笑出了鹅叫。
好一会她才止住，抹掉眼角的泪花，挪到樊明志身边，拳头怼他嘴里：
“采访一下樊老先生，拜一个六岁的孩子为师，您是怎么想的？”
樊明志瞥了樊可馨一眼：“我乐意。”
“这不像您的性格，我看没这么简单吧？”
樊明志是谁？
说一声千年老狐狸也不为过，自家老爸什么性子她一清二楚。
你想一步，他想十步。
看樊明志做事情，千万不能流于表面，得分好几层去看。
放下手中的棋谱，樊明志摘下眼镜，指指前面的椅子：“坐。”
这是有话要说？
樊可馨乖巧坐下，竖起耳朵。
“你知道吕雄死了吧？”
樊明志一开口就是死人，话题有点沉重。
樊可馨正襟危坐，点点头有些疑惑，心想这和你拜师有什么关系？
“昨晚我在楼下下棋的时候，亲眼目睹了一件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