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进免费的货,件件都保真。
但先不说这是个冒险的手艺活儿,装备工具的也很重要。
就比如洛阳铲这种工具,在当地甚至比枪支弹药都敏感,唯一的购买途径就是通过黑市。
但我们刚从长沙转战到洛阳,虽然有钱,可还没站稳脚,路子也没摸清楚,轻易去黑市买洛阳铲,等同于把‘盗墓’两个字写在脸上。
只能先等金小眼儿把建筑公司注册起来,稳固根基,在能够给我们提供最基本的后勤保障下,我们才能考虑下墓的事儿。
在此之前,就只能先通过周边的仿古工厂,进货一些赝品来充门面。
第二天,我就和二叔开车去了周边的一些仿古工坊。
洛阳的仿古工厂主要分布在两个地区,孟津县和伊川县。
其中孟津县南山石村的唐三彩,和伊川县烟云涧村的仿制青铜器最为出名,工艺精湛到以假乱真的程度。
我和二叔先去了伊川县的烟云涧村,这个村镇表面看上去很普通,甚至有些破旧,远远望过去,大部分都是低矮的砖瓦房,面包车驶过田间坑坑洼洼的土路,剧烈颠簸的荡起烟尘漫天。
当把车开进村后,看到的则又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村道两旁很多大门都是虚掩着,门口堆着铜渣、陶范,这也算是一个特殊的招牌,证明这家是个仿古工坊。
村里来来往往的人车很多,但开车的很少,绝大多数的工具都是摩托车和二八大杠,有的改装摩托车载着封装的大木箱,里面放的都是仿制青铜器。
这些也都是来进货的古玩贩子,不单只是来自洛阳本地,而是天南地北,甚至还有从北京潘家园,天津沈阳道过来的。
不过很多都是过来定制的,古玩贩子提供模型或者拓印,工坊根据要求制作、做旧,由于当地产业链完整,工艺精湛,物美价廉,在国内性价比也最高。
二叔摇下车窗,外面燥热的空气裹着一股刺鼻的化学药水味道冲进鼻腔。
车子刚进村往前开了没多久,我们就被一个黑黝黝的年轻小伙拦了下来,笑着跟我们搭讪,问我们是不是来进货的,用不用他带我们找几家质量好的。
这是村里的掮客,专门给工坊介绍生意,从中抽出一些介绍费,外地人的成交率比较高,所以一看到我们的外地车牌,就显得特别热情。
其实我们对于仿制赝品并不感兴趣,只是想随便进点货放在铺子里充个门面,有个做生意的样子而已,既然看这个掮客这么热情,就跟着他在村里逛了一圈。
结果这一圈逛下来,着实是让我开了不少眼界。
据掮客的介绍,当下的整个烟云涧村有三百多户,其中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仿古工坊,仿古技术也远不是外行说的“一瓢清,两瓢唐,三瓢回到秦始皇”这么简单,里面还有着特别多的门道。
比如铜鼎内壁用电解法做锈,再埋进拌了醋糟的土里发酵。
铜镜背面浇硫酸铜溶解,形成孔雀石锈;还有用老铜器熔铸料重造,并且故意留下‘范线’,就连后来的碳十四检测都能骗过去。
总之,这青铜器的仿古工艺是五花八门。
另外关于唐三彩的仿古制作更绝,有的是用邙山北坡含有特殊矿物质的泥土来制胚,更高级的直接用墓土,揉泥时掺入草木灰模仿唐代手艺,连热释光检测都能骗过。
做旧手段更是五花八门,用新鲜的兔子粪便掺入陶土制造气泡腐蚀效果,还有各种化学做旧。
更绝的是,有些高仿还专门伪造博物馆的馆藏编号吗,用紫光灯一打,就能看到类似“中博1985--052”的这种编号字样,然后流入市场,再厉害的高手,也都有被迷惑和打眼的时候。
以上都是我第一次对于仿古工坊的所见所闻。
实际上我看到的只不过是这里的冰山一角而已。
其实这里还藏着很多骇人的,真正见不得光的黑灰色产业。
有些话题过于敏感,我在这里也只能大概说一点点。
这里有的仿古作坊会私下跟盗墓团伙勾结合伙,接一些盗墓团伙的订单。
盗墓团伙墓中埋雷,当着买家的面儿把提前预埋在古墓里的陪葬品掏出来,这些也都不新鲜了。。
但有的盗墓贼不是给文物贩子埋雷,而是给考古挖掘队埋雷,用赝品调包走墓里的真品,制造一个没有得手的假象,来逃避文物稽查部门的追查。
考古队在抢救性发掘时,庆幸盗墓贼没有得手而留下来的陪葬品明器,实则都是已经被调包的高仿货,如果考古队没有察觉,就进入了博物馆,赝品也成了真品,真品则流入到了民间。
如此一来就出现了一种不可避免的情况,那句调侃国宝帮的“故宫一件我一件”,还真就未必故宫的那件是真的!
这种情况虽然极少,但也确实有,90年代的考古专家,半桶水的多了去了。
除此之外还有应对警方的掩护,当盗掘的真文物被警方查获时,用提前准备的一模一样的赝品来作掩护
再有就是利用仿古工坊进行洗白的操作。
一些仿古工坊是有工商注册的,注册的是工艺品厂,生产的仿古工艺品出口远销到国外,也就是所谓的外贸产品,这在当时是被支持的,但所有的外贸工艺品都要登记“仿制品”名录备案,才能出口。
盗墓团伙和负责销赃的古玩贩子也就抓住了这一监管漏洞,和工艺厂暗中勾结,把盗掘的唐三彩通过工艺厂登记‘仿制品’名录备案,再从香\/港中转,运到国外的各大拍卖行进行拍卖!
这里面的层层环节,自然也都需要黑白互助,所以更深的就真的不能再说了。
总之这个黑灰色产业,要远比想象中复杂的多。
盗墓贼、做旧工坊、古玩贩子、白手套,这些行当在一起交织成了一个极其复杂又险恶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