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短暂的沉默。这期间，林晓英脑海中思绪万千。贝拉美丽与护理公司居然是杨帆的公司？
这么想来，推荐她参加设计大赛的博文哥，好像说过自己在公司里负责统筹设计团队。在这场汇聚了众多在职设计师的活动中，学画画才几个月的自己，能拿到二等奖，真的是靠实力吗？
要是看到这情形还这么认为，那可就是个大傻瓜了。而林晓英可不是傻瓜。她感觉自己被愚弄了。
不管杨帆对她有多好，她也从未想过会发生这种事。
“这到底是 ——”
“很高兴见到你，但我现在很忙，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我再向你道歉。” 杨帆直接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质问，起身离开，头也不回，像逃跑似的。
没错，虽然旁人可能看不出来，但他那匆忙的脚步，分明就是在逃离。看着他的背影，林晓英的脑袋一片空白。
“林设计师，我想问一下，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什么？在总裁面前我太紧张了，没听清。” 夏经理松了口气，毫不掩饰自己刚刚没缓过来的紧张。
林晓英小心翼翼地问：“…… 总裁是个很可怕的人吗？”
“嗯，倒也不是说可怕…… 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他有点不太好接近。” 林晓英理解这种感受。
刚和杨帆住在一起的时候，她也紧张得不行。相处了这么久，彼此了解之后，她才发现他的深情。
所以，即便此刻心里满是被背叛的感觉，她还是想为他辩解，说他不是个可怕的人。
“他看起来确实挺严厉的，估计周围的人都得小心翼翼吧？” 郑汉青教授的评价，让她心里更难受了，因为实在太准确。
可他真的是个好人啊，内心也有很多孤独，对自己人都很好。真希望大家别对他太拘束……
“我这么说可能有点多管闲事…… 但你们可别把我说的这些传出去啊。”
“哈哈，这是当然。”
“…… 我知道了。” 林晓英勉强对着夏经理的打趣笑了笑，可心里却五味杂陈。
***
晚餐结束了，一切看似和平常一样。
直到深夜，杨帆都没提今天发生的事。他说会找个合适的时机道歉，可到底什么时候，又是什么地方呢？
憋闷的林晓英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
“杨帆，你把奖项取消吧。” 她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就说是公司内部出了乱子，宣布取消她的奖项，就当她没拿过这奖。
这样比起让她这个被质疑的获奖者主动退出，引起的风波会小一些，杨帆也不用承担那么大的压力。
“你说什么？” 他那一脸茫然的表情，实在让人生气。
这事儿越说下去，林晓英只会觉得自己越可怜，但她还是强忍着继续说。
“我让你取消设计大赛的特等奖。我很感谢你为我做的，但…… 不，我一点都不感激！” 努力不一定会有回报，最后她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
她觉得委屈，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的努力到头来居然毫无意义，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得知。
更过分的是，这一切居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打着为她好的旗号进行的。
—— 我终于见到把我学生挤到三等奖的新人了。会议结束回来后，郑汉青教授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一直在她心里回荡。
原来真的是把别人挤下去了，被抢走机会的人得多委屈啊？自己根本不想这样，怎么就犯下了这种错呢？
林晓英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
“晓英，不是你想的那样 ——” 杨帆皱起了眉头。
看到他这个表情，林晓英心里更气了。他现在摆出这副表情，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似的？
她实在厌烦去解释这些问题，之前一直压抑着的情绪，此刻也变得尖锐起来。
“我感觉自己就像个被耍的小丑！难道在举办庆功宴之前，不应该告诉我真相吗？” 第一个问题，那天的自己看起来得多可笑啊？
第二个问题，举杯庆祝的时候，杨帆和博文哥心里在想什么呢？啊，还有凌峰，他肯定也知道吧？
他们都一样，全是坏人。羞耻和委屈让她呼吸变得急促。
“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杨帆小心翼翼地想抓住林晓英的手，像在哀求。
这人怎么老是这样？在公司碰面的时候跑得比谁都快，现在又摆出一副最痛苦的表情？到底谁才是真正痛苦的人啊？
…… 算了，就信他这一次吧。那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就很明显了。
“这么说，是博文哥自己擅自做的？” 这么一想，她之前好像听博文哥说过，他现在在公司负责包装设计，这样的话，他确实有足够的权限来操作这件事。
“晓英，也不是他，你冷静一下，听我说 ——”
“我又不是什么天才，就画了几个月画，就能拿这种奖，这从常理上说不通啊！” 林晓英的话语里满是哀求。
够了，别再这样了，不然只会让她更可怜。
对话戛然而止，沉默突然降临。就在她觉得已经得到了所有答案，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对话又继续了。
“…… 你或许就是天才呢。”
“哈哈，哈……” 这太荒谬了。杨帆，你这样的行为可不是体贴，简直就是残忍。
“我…… 我真的觉得自己又蠢又丢人，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是这样的，晓英，你先冷静一下。”
“…… 我今天真的特别开心，夏胜荷经理还说等这季产品项目结束，让我试试投简历入职，我想了好多好多。”
她真的想了很多，想象着自己脖子上挂着贝拉美丽与护理公司的员工证，哪怕只是负责一些琐碎的杂事，也会很开心。
她还梦想着能成为在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一员，想想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结果，这一切都是杨帆总裁兼总经理您的关照啊。” 没错，就是关照。
不然，高中毕业之后就一直打零工的自己，怎么可能被那样的大公司看上。根本不用深入思考，用常理判断就能得出这个结论。
话说到这儿，就结束了。林晓英站起身，准备离开。
“啪”，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急切却又小心翼翼。杨帆舍不得用力拉她那纤细的胳膊，只好自己起身靠近她。
“公司里没人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他要是能直接抱住她就好了。
要是那样，她可能就会在他温暖的怀抱里融化，不再追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当然，她还是会放弃这个奖项。
可惜，杨帆的手臂只是抬到她肩膀附近，又缩了回去。没想到他也会露出这么慌张的表情，真新奇。她的心也变得更软了。
林晓英咬着嘴唇，又往后退了一步。
“哈哈…… 呵…… 从一开始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不，难道不应该觉得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吗？”
随着她后退，杨帆的脸色变得愈发苍白。看到他这样，林晓英心里又一阵刺痛，扭过头去。
“我现在感觉就像被最残忍的偷拍镜头捉弄了一样，我明明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结果发现这一切都是周围人演出来的，而背后操控的人竟然是你。”
是啊，那温暖又舒适的掌心，太过梦幻和安逸，让她甚至相信那些不切实际的好运都是真的。啊，原来是这样，是自己太贪心了。
遇到你之后，生活变得安逸，不用再被债务追着跑，就以为自己可以拥有一切。自己又不是公主，却像个沉浸在纯真幻想里的幼稚小孩。
还不如不被发现呢，这样就能一直不知道真相，继续生活下去。就算是个傻瓜，也不至于这么可怜。
“对不起，没提前告诉你，真的是我的错。” 杨帆又靠近了一步，迈着长腿，一下子就来到她面前，那高大的身影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渺小的蚂蚁，被大象轻轻抚摸。
对林晓英来说，他的关怀沉重得让人难以承受。
“但是，这次真的没有任何暗箱操作，我也是在结果出来之后，才知道你参加了我们公司的设计大赛。”
“……” 晓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觉得说什么都没意义。她的表情越来越扭曲，仿佛下一秒就会窒息。
杨帆小心翼翼地靠近她。
“我们公司的设计大赛，除了负责的团队，其他人都不能干涉，我和博文更是如此，这是规定。”
“你让我…… 相信这个？”
“不然呢？这就是事实。”
“……” 他怎么能这么温柔又甜蜜呢？撒谎的样子又那么笨拙。
杨帆，你知道吗？你为我做的那些事，都太明显了。你借口说是制服，给我送漂亮衣服；说要了解雇主的口味，带我去高档得离谱的餐厅；还说公司用品，给我拿来各种需要的东西。这么一想，这次的事好像怪我自己。那些不该接受的东西，我却无奈地装作不知道，一股脑儿地接受了，所以才会发生这种事。
“杨帆，我们…… 到此为止吧。” 这种关怀，不，包括现在这种荒谬的关系。她不想再看到因为自己，杨帆沦为别人眼中的笑柄。
“晓英，抬头，求你了，看我一眼。” 别这么轻声细语地哀求，她的心都要被搅乱了。而且现在她不敢看他，怕又会陷入他的温柔陷阱。
“求你了，就看一眼。” 那急切的声音让林晓英抬起了视线。
果然，这样还是不行。他那张一向自信的脸，此刻因悲伤而扭曲，她的心又动摇了。
“我现在看起来像在说谎吗？”
“…… 我不知道，现在我都不知道该相信什么了。”
“我向你保证，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为偏袒谁，就决定我们公司象征的当季产品。” 这太荒谬了，从他的眼神里就看不出说服力。
杨帆，你现在看起来马上就要崩溃了，这让她心疼极了，这才是最让她难受的。
“……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在我心里，你是个很温暖的人。”
“…… 我？”
“所以我们才能相处到现在啊。”
“……” 杨帆的眼眸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沉默再次降临，可他的手却更用力地握住晓英的胳膊，生怕她会突然跑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带着颤抖。
“…… 你太狠心了，感觉你再说拒绝的话，就要离开我了。”